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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为何？”厉复行不解。
沈启祯便道：“平太妃可不是等闲之辈。她昔日便是昭明帝的宠妃，为了她，昭明帝屡屡动了废除我后位，改立她为皇后的心思。当初我怀孕时，胎相便一直不好，怀胎只九月，就已经数次动了胎气，甚至有次差点保不住胎，最后更是当众早产，母子两个险些命丧宫外。我刚刚发现有孕时，太医院的院正曾为我把我脉象，说我虽然身子孱弱，索性这一胎脉象却极稳，不出意外的话，当时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产下孩子的。可见，是有人趁着我怀孕，意图对我们母子不轨，险些一尸两命，要了我和星儿的性命。”
“彼时昭明帝正忙着隆宠平太妃，哪里还顾得上我们母子？我自问素日在宫中小心谨慎，宁肯自己吃点闷亏，也绝不做不利于别人的事，入宫三年来，从不曾与其他嫔妃们结下什么梁子。如此一盘算，除了圣眷日隆，野心也跟着日日膨胀，一心想要取我而代之的平太妃之外，还有谁会害我？害星儿？”
厉复行凝眉：“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因为私怨，不想让平太妃把孩子生下来？”
沈启祯怔了一下，猛地意识到，她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说错了话，连忙改口道：“不，复行哥哥又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说这些，只不过是想告诉复行哥哥，这个平太妃野心大着呢，咱们不可不防。当初她就敢在背后对我下手，想要取我而带之，又怎么知道，事到如今她就没有这份心思了呢？这几年，要不是我洞悉了她的虎狼心思，对她千防万防，对星儿的一切饮食用具都小心再小心，谁知道她还会使出什么腌?的招数对付我们母子。现如今，昭明帝虽然驾崩，星儿继承了大统，可是平太妃却在这个时候有孕，我担心……将来局势还会有变也说不定。”
“为何会这样以为？”厉复行问她。
沈启祯眉眼间便带了一丝戾气：“不怕复行哥哥笑话，我这个皇后，当得没用的很，不但不讨昭明帝的欢心，在朝中也得不到朝臣们的支持。那些朝臣们惯会见风使舵的，他们眼见着昭明帝恩宠平太妃，有废后另立的心思，就一窝蜂地去巴结讨好平太妃。等我生下了星儿，他们以为我会母凭子贵，又调转了风向，在御前为我说尽了好话。”
“可是，等他们看到，即便是星儿被册封为了太子，昭明帝对我们母子依然是不冷不热的态度，而且因为自觉亏欠平太妃许多，把平太妃宠的越发的肆无忌惮，那些墙头草们，就开始公然在朝堂上说什么”陛下春秋正盛，太子立的太早了，不如再等几年，等多诞下几位皇子，从中择德才兼备者，再立为储君”。他们哪里是让昭明帝选德才兼备的皇子，他们分明是为日后用力平太妃的儿子做太子，提前铺路。”
“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说，平太妃肚子里这个遗腹子，留不得！复行哥哥，星儿虽然做了皇帝，可他根基不稳哪，我又是个无能的。这星儿之前没有兄弟还好，朝臣们不会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倘若让平太妃安安稳稳地养足了胎，把孩子生下来，万一是个男胎……当初那些劝说昭明帝废后、另立太子的朝臣们就会起别的心思的。他们早就得罪了我，怕我对他们打击报复。”
“有了平太妃的儿子，他们就有了主心骨。他们会说，平太妃的儿子也有继承大统的资格，星儿并非唯一的皇帝人选。甚至于，我都能想得到，他们还可能会矫诏，说昭明帝早就知道平太妃有了身孕，驾崩前，早就留下了未公开的遗诏，要将皇位传给平太妃的儿子。星儿的皇位来路不正，名不正，则言不顺哪复行哥哥！你也不想看到星儿被他们赶下皇位，不想看到我们母子两，跪在平太妃的脚下，对她摇尾乞怜吧！”
厉复行凝眉不语。
他其实很想怼上一句：“启祯你还说自己无能？你身为一个妇人，身处深宫之中，却对朝堂上，朝臣们对皇帝说了什么话了如指掌，试问这还叫无能吗？平太妃不是等闲之辈，可那个不是等闲之辈的平太妃数次加害于你，都被你躲了过去，今时今日，反而把她踩在了脚底下，生杀予夺皆在你一念之间，试问这还叫无能吗？你掌管后宫，对宫中一切用度了如指掌，对尚药监素日备药多少，今次备药多少了如指掌，试问这还叫无能吗？依本王之见，你不但能干，而且实在是太能干了！”
可这些话，临到了嘴边，他又说不出来了。
看着面前的沈启祯，他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当日被他领进祁王府，一脸紧张，怯生生喊他“复行哥哥”的那个小女孩。他想，那个时候的沈启祯，一定还是天真无邪的吧。
她变得如此“能干”，实在是为形势所迫，被昭明帝和他的后宫逼出来的。
沈启祯不是说了么，昭明帝对她不管不问，昭明帝的宠妃又几次三番想要加害于她，朝臣中，失去了他的庇护，并没有几个人愿意站出来支持沈启祯这个皇后呃。
倘若她真的是无能之辈，恐怕早就惨遭了毒手，也等不到今日了。
历来后宫的晋级之路，便是一条血腥之旅，看不见硝烟，却凶险万分。沈启祯变成现在这样，也许，也并不是她自己愿意的。
厉复行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化成了一声轻叹：“既然你已经分析的很清楚了，那……这件事，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沈启祯猛地抬头，又是惊喜半是不敢相信地跟厉复行确认：“复行哥哥，你……是同意了？你……会不会觉得祯儿心狠手辣，往后不再待见祯儿呢？你……会不会就此怪罪祯儿，不再理睬祯儿呢？”
厉复行挣扎地摇了摇头，疲惫地吐出了两个字：“不会。”
便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翊坤宫。
当晚，他收到宫人的回报，说平太妃在宫中吃过晚饭后，忽然肚子剧痛起来。半个时辰后，平太妃下身流出一滩污血，其中挟裹着一团血肉模糊的物事，据有经验的嬷嬷说，是一个未成人形的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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