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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容湘声寒如雪，一股冷厉之气从她身上涌出，瞬间遍布整个屋子。
角落里记录起居注的文史院编撰大气也不敢出，连笔都不敢落，唯恐落笔的沙沙声太吵。
“回陛下，洛阳城外一处村子，昨日有一妇人难产而亡，驻于村中的大夫方茯苓、隔壁村大夫刘仁上报，死因系其夫家见死不救所致。”太医院院正方立儒站在书案前的空地上，躬身禀报道。
“见死不救？”容湘无声冷笑，“怎么，怀的是个女孩？”
“不是，是男孩。这家的婆婆不愿花钱请大夫，又不信任村中的大夫方茯苓，寻了个接生婆，得知胎位不正难产时，要求保小不保大，后遭村人阻拦，这家人硬是不让大夫救治，待大夫能进去了，已拖了太长时间，所以……”方立儒说完长叹了一声。
“呵，去年宣读《婚姻律》，这村子谁负责的？还是这家人不曾听过？”
“听过，这村中人之所以阻拦，便是知道律法不允，奈何这家人一意孤行，不愿听从。”
容湘冷哼：“怎么，当朕颁行的律法是放屁？”她摆摆手，让方立儒退下，“此事朕知晓了，你退下吧！”
方立儒行礼退下，不再多言。只听语气便知，陛下这会儿恼火极了，此事定会从严论处，绝不会轻拿轻放。
“景兴，命人传令下去，此案仔细审理、按律论罪，凡涉案人员，绝不姑息！”
“是，臣遵旨。”郗超眼皮一跳，只觉得她这话说得平静，内里怕是早就怒火冲天了，直觉告诉他，这案子即便审完判完了，这事也没完！
之后数日，容湘如常处理政事，并不曾过问此事，来奏事的官员却都紧绷着神经，他们能感到陛下这平静表象下在憋大招，没一个敢在这种时候触霉头。
果不其然，七月初十的大朝会上，她点出了这事。
“洛阳府尹何在？”容湘坐在主位，面无表情地点人。
“臣在。”洛阳府尹，是个年约四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是去年首次考试后任命的，这官职属于都城的主政官员，品级是正四品，而地方一府主官称为知府，品级是从四品。
“说说吧，牛大丫的案子查得怎么样？”容湘看着下方躬身而立的洛阳府尹，“已过了十日有余，案情当是查明了吧！”
那个难产而亡的女子，年仅十七岁，名字叫牛大丫，本是一孤女，姓氏是以农家最重要的耕牛取的，名字就更随便了，乡下姑娘，大丫、二丫，大娘、二娘很寻常。
“回陛下，此案查证属实，有同村村民数人作证，牛大丫遗体也验看了，证据充分完整，可以判定其夫家犯故意杀人罪，同时违反《婚姻律》。”说着，这洛阳府尹递了份奏折上来。
容湘拿到这奏本一看，这里面把案情描述得很详细，所有的证据都罗列清楚了，最后还写了洛阳府尹会同负责诉讼的属官拟出的量刑建议。
“《婚姻律》颁布至今已一年有余，但这类案件还会出现，且犯罪情节十分恶劣，你们说说，原因何在？”容湘合上奏本，手指点在上面沉声问道。
律例部的官员出列，说明了律法普及程度不够、平民认知欠缺等一系列理由，最后建议加大律例宣讲力度，提高所有人的尊法守法意识。
紧接着刑部官员也出列，说明了此类案件当提高重视程度，尤以偏僻乡村为重点，扭转平民的一些错误习俗，同时，也要多培养治病救人的医者，如此才能避免悲剧。
其他部的官员或多或少都说了些，因为容湘一直以来训诫官员，均是让他们遇事不仅要提出问题，还得拿出相应的解决办法，所以，如今朝堂上只要说话，无论哪个官员都能提出一些意见和建议，哪怕只有一条两条，哪怕说得简单片面，也不会含糊而过。
容湘听着他们的建议，就知道这些天他们必然对此事深思熟虑过，不然哪能个个列出一二三来？
“洛阳府，此案就以你们所拟的判，写成卷宗后上报刑部复核。”她看着洛阳府尹，没有对他的奏折提出异议，接着她扫过满朝官员，“这件案子……让朕很生气！”
作为皇帝，她首次明确地说出“很生气”这样的话，这让在场的官员们都有些愕然，不过，臣子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的。
于是，所有官员纷纷躬身行礼，齐声道：“陛下息怒，臣等惶恐。”
“起来吧，朕不是对着你们。”容湘摆摆手，“朕也知道，如今各部官员多有空缺，而交代给你们的事务又很多，没有谁是闲着的。就像律例部、刑部，律法普及度不够，并非是你们当差没当好，这样的案子会发生，也不是你们办事不力。”
“陛下恩泽体恤，臣等铭感五内。”律例部、刑部官员哽咽回道。
别管这哽咽是真是假，但听到这样的话，心里确实熨帖，作为皇帝，能理解臣下难处，这十分难得了。
“这件案子当以诏书方式发于各州府县村，凡华夏所辖之地，不得遗漏一处。对不识字的县村，当以宣读方式传达，务必使人人皆知，以作警示。”容湘摩挲着手里的奏本，沉着脸说道。
满朝官员均心惊地抬头，却没人敢当堂议论，只心里暗道“果然”，这些天陛下憋着的火，没那么容易消泯。
“另，诏书末写明，此后再有类似案件，一律从重处罚，绝无侥幸！”容湘眯了眯眸子，又看向面前的这些个官员，“尔等今日归家即刻自查，朕希望这样的事，诸位家中都没有，否则……”
“臣等明白，谢陛下宽宏！”众人心神猛跳，特别是那些不确定家中有没有的官员，顿时悬了心。
“前些天朕听财政部说，你们各部都经费紧张去要钱了？”她忽然话题一转，说起了钱的事。
凡是去财政部要过钱的，都觉得后心发凉，尤以那些不仅要了、还要到一些钱的部门最紧张，个个暗自嘀咕，莫不是要拿他们开刀撒火？
不会吧，陛下她不是这么不理智的人啊！
容湘可不知道下面这些人怎么想，只开口道：“有个词叫作‘开源节流’，你们可懂？”
郗超蹙眉思索，其他官员亦然，倒是商务部和财政部的眼睛一亮，期盼地望着她，总觉得陛下又要出什么赚钱的主意了。
“这钱嘛，光靠节衣缩食能省出多少？想要有钱还得去赚，你们说是吧？平民耕地劳作是为了能填饱肚子的粮食，做小生意是为了赚点能购买生活必需品的银钱，而时不时打点短工是为了多赚点银钱，免得急用时不凑手。”
“平民人家亦懂得多赚才能多得，怎么到你们这儿，就只知道等着靠着财政部拨了？”容湘语气不重，并没有指责之意，她轻叹一声，“你们都是识字懂礼的文化人，放在人群中个个都是人尖子，动动脑子啊爱卿们，各部自行赚得钱多了，你们的经费也更充足不是？”
“陛下，官员经商不妥。”郗超谏言，“恐会因此不务正业，此风断不可长！”
“朕没说让你们去经商，颁布的律法朕比你们熟。”容湘无奈点明，“各部可自行办报纸啊，你们定稿定版，交由印刷厂印制，由驿站送至各地，一月一出或半月一出，或十天一出，均由你们自行决定，这报纸售卖所得便可作为你们各部自己的收入。”
“陛下，敢问这报纸具体为何？”商务部的官员率先出列问道。
容湘便解释了一下何谓报纸，这报纸的用途和意义，她还给各部门建议：“比如说吏部可在报纸上写官员事迹，某地有官员谁，生平如何，做了哪些利民之事；刑部可在报纸上写案子，什么地方出了一起什么案件，这犯人做了何等恶事，被抓捕后得了什么惩罚；再或者律例部可以借案件普及一些律法内容，由此告知阅读报纸的人什么样的事一旦做了便违法了，犯的是什么罪、会被判什么样的刑等等。”
随着她的解释，众人的眼神纷纷亮了，这东西听起来很不错呢！
“陛下，报纸可接受商户请求吗？”商务部的官员脑子灵活，很快就想到了这个，担心她没懂这意思，还飞快解释，“就是在报纸上给他们一小块地方，用画或者文字给他们的商铺充当喉舌？”
这分明是打广告的意思，反应很灵敏啊！
容湘赞许一笑：“这个想法不错，只是各部的报纸当以正事为主，划给商户的范围不宜很大，官办报纸就得有官办报纸的样子，不可弄得不伦不类。”
商务部的人灵光一闪，瞬间领会了：“陛下之意是说，还可以办其他类型的报纸？比如专门为商户办个报纸？”
“嗯，这个就看你们自己了，但报纸所写的内容需要审核，不得有虚假抄袭、恶意诽谤之类的出现。”容湘看了眼商务部兴致勃勃的几个官员，便道，“报纸一事就由商务部先抓起来，内容审核由文史院来负责，拟出最后的方案了再呈朕过目。”
“是，臣等遵旨。”众官员行礼道。
“有一点，报纸定价只一文，无论何种类型的报纸，官办还是民办，价格通通一样，如有违背的，即刻取消办报资格，再不得申请。”她末了强调了一句。
其实一份报纸一文钱，于时下而言也是贵的，不过，随着国内经济复苏、物质丰富，等平民百姓生活都好了，这一文钱便不算什么了。
现阶段识字率不高，这东西发行后，估计也只有识字的人看，对这些人来说一文钱并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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