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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岸闻讯立刻赶到了现场,他找来下人询问:“里面的东西可都转移走了?”
“家主,已按您的吩咐搬走了,都在家里的姑娘们那里。”
“那就好,你们也收拾收拾各自逃命去吧!”解岸得了确定的答案才彻底松口气。
早从去年鉴康城内各类华夏来的货品逐渐稀缺时,他便意识到华夏攻景近在眼前,所以命人悄悄开始转移各家珍藏的书籍。
同为世家,这些年谁家在别人家还没安排个人了?他们解家在别家自然也有,加之前些年大家关系尚可的时候,相互拜访来往稀松平常,他对其他人家的藏书之地大都有数,甚至哪里放的是珍本、孤本,哪里放的是众人皆有的普通典籍,解岸均了然于心。
果然,战事一起,各家惶然焦虑,对死物的在意程度降低了很多,有心算无心之下,他安排的人极为顺利地开始一点点掉包转移,普通书籍转移得比较顺利,珍本、孤本那些,因主人家更为着紧,直到近些天景帝准备逃亡期间才陆续转走,好几次还差点被发现,要不是时间紧迫,真不至于如此惊险。
他站在熊熊燃烧的这间藏书楼前,这是鉴康城中藏书最丰富之地,归王家所有。
解岸最后在脑中过了一遍诸多安排,他将转移的书籍托付给了族中的姑娘们,也给侄女儿解蕴交代了,命她将这些书籍送到侄儿解宣手中,不论国与国之间怎么打,正如那位陛下所言,中元文明能够延续下去才是更重要的事。
“为国我已尽忠,坚守都城至最后一刻;为族群文明传承不惜行偷窃之举,我……也尽力了!”解岸主动冲入越来越大的火中,缓缓抽出了手中佩剑,“解岸无憾矣!”
语罢,他横剑颈边,用力旋身后倒下了。
容一刚把那些转移走的财物啥的安顿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解岸时,远远就看到这一幕,他瞳眸一缩,因来不及亲自去救,最后只得向解岸手腕弹出一颗石子,尽力削减这自刎的力度。
那之后,他赶忙冲进火中开始施救,好在他们所处的这一块地方没什么东西,所以火势尚未逼近。
解岸脖子疼得厉害,他自己都看到脖颈处的血溅到了火中,但临了时也感受到了手腕受外力一震,执剑的手有些脱力,剑刃只是惯性划过了脖子,没能如预料般割断喉咙。
“您坚持一下,我会救您的。”容一俯身在他耳边安抚。
解岸张了张嘴,脖颈受损,他并不能言,只能看到这个男人半跪在身边,就在火光中镇定自若的开始救他。
疼痛和失血让他感受到了濒死的痛苦,解岸一时思绪发散,前一刻还在气愤,这人为何要来救他,让他死得其所不行?后一刻又忍不住本能的求生欲,暗自后悔为何要自刎,死亡竟如此痛苦,这人真的能救活他吗?
容一查看完解岸的伤势后深感棘手,自刎的力度被他那一打削减了很多,可人的脖子毕竟脆弱,解岸赴死的心意坚决,导致这伤口较深,流的血也太多,他现在根本不敢动这人,唯一能做的只是尽快止血。
他掏出陛下特制的止血药粉撒到解岸脖子的伤口上,又掏出另一个瓶子,将一种有些粘稠的液体倒到已被血浸红的药粉上,仔仔细细完全覆盖住了伤口。
这种液体很快凝固,形成了一层凝胶状的膜,希望能延缓流血的速度。
容一心里凝重,面上仍是镇定从容,免得让能看到他表情的解岸慌张,他很清楚这种时候,受伤的人自己相信能活的信念十分重要。
但……他其实知道,这样长的伤口在国内应先缝合起来,才更利于止血,可眼下并无缝合条件。
身后大火蔓延,烟尘热浪弥漫,这种环境根本不适合重伤之人久留。
若是再想不到办法,他做的这点救治手段八成是没用的,这人极可能救不活了!
就是这种时候,一女子不知从何处闪身而来,她站在几步开外,映着火光的瞳眸看向躺在地上的解岸:“学人自刎啊?可知佑度还等着你呢,真是太乱来了!”
“陛下?!”容一惊喜交加地抬头看来。
解岸亦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的眼中不禁涌出雾气,一片朦胧中隐约可见一身着玄色衣服的纤细身影向他靠近,接着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容湘走近蹲身,看清解岸脖子的情况后,赞许地看了眼容一:“急救做得不错,放心吧,有朕在,他这伤死不了!”
容一闻言颔首,心里才彻底放松。
容湘伸指点了解岸胸口几处,指尖带了点灵力,暂时封住他的穴道,免得移动过程中失血更多:“先带他到安全的地方吧,朕随后就来给他治伤。”
“是,陛下!”容一二话不说,当即俯身打横抱起解岸,并不多问此时移动会不会加剧失血这种蠢问题,他相信陛下既然吩咐了,必然是保证无碍了才让他做的。
容湘站在这里打量一圈,发现有人朝这边过来时,不免笑了笑掐诀造个障眼法:“既然这老人家求名,那何妨满足一下?”
于是,不久解家家主解岸于火中自刎殉国的事就传扬了出去,亲眼看到的人还说,解先生自刎前高喊:臣为国尽忠了!
第二日,这消息已传得满城都是,和族中姐妹守着书籍藏起来的解蕴忍不住泪流满面,与姐妹们抱头痛哭一场后,抹干眼泪越发坚毅勇敢。
“走吧,叔父已为国尽忠,我们也该履行自己的使命了!”解蕴给族中姐妹们打气,鼓励大家放下悲伤完成叔父交代的事。
“我们……真的要去华夏吗?”有人惶然无措。
“是啊,华夏会允许我们进入吗?”有人迟疑。
“家主把孩子们都安排好了,我们不去华夏,又能去哪里呢?”有人一脸迷茫。
“后事且他日再论,这些东西之紧要,叔父已告知于我们,正如他所说,景国可以亡、鉴康可以破,但中元文明延续不可断,我等虽为妇孺,亦能为此尽一份力,你们觉得呢?”解蕴言辞坚定,极力劝服着族中姐妹。
“那就去吧,女流之辈未尝不能做点事出来,姐妹们说是不是?”有人附和道。
“对,我们做不了大事,但略尽绵力尚可。”
一群解家女做了决定,便发挥出各自的能力,以往日见闻为基础,联系起北上的船只或商队,决意受命前往北方。
这时她们也得知了孩子们被占领鉴康的华夏军好生安顿的消息,心神一松这做事就越发认真细致了。
好在华夏军对占领后的城池重建拥有丰富的经验,短短数日后,鉴康城解除了封锁,百姓们的生活和商贩交易逐步恢复如常,解蕴她们才能联系到合适的商队,不过,这商队走得是水路,且要过些天才启航,导致她们不得不继续等候。
这已是她们找到的最快出发的船了,其他合适的最早都要一个多月以后出发,她们并不想等那么长时间。
如今的她们在明面上已是“殉国之人”,不宜在鉴康城久留,若被这里的人发现,那势必会损及解岸的名声,他为了让她们平安活着已尽了最大努力,她们怎能累他身后名因此受损?
所以,解蕴等人的一切行动都很隐蔽,以至于另一边救治解岸的容湘,让容一打听了几日都没能找到她们的踪迹。
比起这些从小生长于此的解家女,他们人生地不熟的,找人的能力确实比不上她们藏身的水平。
容湘只得无奈让容一放弃寻找,但仍是叮嘱了,若发现了就多护一护,一群女流之辈单独行动恐易遇到危险。
南方这时战事未平,外面肯定没那么安全,这对天生弱势的女子不太友好,更何况这些解家女此时可不像从前还有仆人、护卫这些。
“让你转移的那些东西,安排好人运送了吗?”容湘救回了解岸,与容一暂时在他这一年来藏身的普通民居中安顿。
“安排好了,过些天假作商队北上,作为货物运回去。”
“嗯,那我们也同行吧,把这位给咱们的解内阁送去!”容湘一指解岸,一副“送回去就甩掉大包袱”的神情。
容一微微弯了下唇,难得见陛下露出这样寻常女子般的生动模样。
“容一,你居然会笑?”容湘瞥见他的表情,顿时惊讶不已,指着他的嘴角道。
被指着的人立刻拉平嘴角,语气生硬道:“臣也是人,自然会笑。”
“可你平时都没在朕面前笑过。”
容一垂头不言,心里暗道:做臣子的怎能在陛下随意玩笑?说的可都是正事呢!
容湘感叹:“哎,你会笑就好了,朕不必再担心你找不到媳妇了,光凭脸应该也能哄回来一个吧?”
容一面无表情,心想:凭脸哄回来的媳妇能靠谱?肯定也会被别人用脸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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