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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比之其他人家,池府近来的气氛却不大好，特别是在陛下派来的太医诊治后，更显沉闷了许多。
容湘在下午时分到了池府，她来的低调，只那个给池晁诊过脉的太医背着药箱跟着,衣着也极为普通，仅一身寻常的青色裙衫,长发更是简单一挽,簪了朵玉饰便完了。
“景兴可醒着？”容湘一进门就问起池府引路的老仆。
跟随池晁多年的老仆自然是见过她的，恭敬地引着她往里面走：“回陛下的话,主家中午吃了药、喝了粥,此时约莫午睡醒了。”
很快，得到通报的周氏带着儿子匆匆赶来迎接。
“臣妇\/草民请陛下金安。”母子俩行礼道。
容湘扶了周氏起身,果见她神色憔悴，眼圈隐约发红，显然是私下里偷偷哭过。
“起身吧！嫂子看着憔悴，可要好生保重啊！”她暗叹一声，这夫妻俩前半生都蹉跎而过了,也就近十几年情深意笃,可池晁平日仍是太忙了,夫妻相伴的时间其实并不算久。
容湘又看向周氏身边的少年,眉目俏似其母的他今年十五岁,正是安平元年生人,目前正在洛都大学读书,修的是经济学，今年报专业的时候，还是她给的参考意见。
“这是阿元吧，越长越俊秀了！”她微微一笑，顺手摸了把小少年的头顶。
池元面色微红，少年被陛下夸奖长相，自然免不了羞赧，但他仍是稳着心神和语气回道：“当不得陛下谬赞，元愧受矣！”
谦虚大方的少年，看得容湘忍不住一笑：“你和你父亲还真不大像，十多年前朕初次见他时，差点被他轰出门呢，那股子矜傲劲儿，全赖他腹中才华给予的底气，如今想想都记忆犹新。”
池元低敛眉目不知如何应答，只心道：再有才华不还是给陛下您当牛做马了？也没见他翻出花儿来啊！
“走吧，我去看看你父亲。”容湘寒暄完，抬脚继续朝内院走。
不多时，老仆引路、周氏母子跟随，一行人便到了池晁的房间，径直走到了最里面的床榻前。
池晁正靠在床边恹恹地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看过来，就见容湘已绕过了床榻前的屏风。
“不知陛下驾临，臣未能亲迎，实在惶恐。”池晁掀开被子光着脚下榻行礼，身上穿着棉质寝衣，头发也散着。
“起来吧，你尚在病中，说什么迎不迎的，假不假？”容湘让周氏扶他躺回榻上，老仆已搬了凳子到床边。
池元意外地看着这一幕，实未料到陛下和父亲竟是如此相处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尊卑分明，更像是多年老友，能互怼互损的那种。
“来，给你把把脉。”容湘坐在凳子上，拿眼瞥池晁，“早就跟你说了，一把年纪了就多保养身体，瞧瞧，不听话吃亏了吧！”
她这话数落和嫌弃的意味不要太浓，但手却诚实地搭在了池晁伸出的手腕上。
“您只会拿人年纪说事？从臣遇见您至今，这个坎是永远过不去了？”池晁不雅地翻个白眼，脸上虽依旧带着病容，可眼神却精神了很多，显然，容湘亲来探病让他很高兴。
“朕说的只是事实。”容湘边回嘴边感受脉象，片刻后收手道，“好生养着吧，年纪大了得服老懂吗？你这身体大抵幼年时养得太精细，年少时又仗着年轻没少颠簸，冷一下热一下的，导致体质甚为柔弱，哪怕这些年朕命人给你调养得当，如今年纪大了也难免显现。”
估摸着是他年轻时跟着?`闻那段日子，时常随军奔波，那时候军队的条件可没如今的华夏好，身强体壮的军士有的可能都挨不住，更何况他这样的文人名士。眼下年纪一大，这年轻时损身的后遗症便陆续暴露出来了。
“是啊，池大人，您真的不可再操劳了，这会有碍寿数的！”太医在旁道。
他就是这些年陛下派来给池晁调养的太医，可惜日常的医嘱这位大人愿听的就听一听，不愿听的纯粹当没听见，导致调养的效果每每打了折扣。
池元目露愕然，陛下说父亲“体质甚为柔弱”？这不是形容娇弱女子的吗？用在自家父亲身上……他看了眼床上靠在那里长发披散的父亲，唔，忽略那张长了胡子和皱纹的脸，只看身形的话，确实有些“柔弱”。
“陛下欲让臣卸职？”池晁沉默一瞬，跟着问道。
容湘看他表情无甚波澜，目光更是极为冷静，不禁叹道：“景兴啊，你看看他们，”她指着周氏母子给他看，“嫂子与你夫妻相和不过十来年，阿元这孩子连及冠都未曾，你不想多陪陪他们吗？”
池晁看向眼含泪光的周氏和望着他的池元，心头涌上些愧疚，但只从神情却丝毫看不出，他垂了眼盯着被子上自己的手，那上面已有不少褶皱了，无一不告诉他“年老力弱”这一事实。
“内阁的工作量确实大，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宜再如之前那般操劳，咱们君臣相伴十数年，朕还盼着能更久些。”容湘也知道，让一个忙惯了的人忽然闲下来很不适应，所以她又道，“朕会下旨另外任命你为巡察使。”
池晁转头就见她眸光温和地含笑看着她，那目光仿佛已看穿了他心中的失落和颓然，他面露疑问：“巡察使？”
容湘转而看了眼周氏母子，又笑着看回他：“是，殚精竭虑十多年，你不想去看看这些年付出的努力成效如何吗？”
池晁眸光微闪，面上不自知地露出了憧憬之色。
“景兴，去各地看看吧，带着嫂子和阿元，去看看你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值不值得！”
容湘探病后不久，在大朝会上下了新的旨意：内阁大臣池晁因病无法继续理事，现改任巡察使，保留名誉内阁身份，薪俸按内阁大臣一半领取。
另，升任户部尚书裴宴为内阁大臣，接替池晁所辖事务。
巡察使之职此前从未有过，等于是为了池晁特设的，一时间朝中官员都不清楚这职务是干什么，但肯定不会很忙就是了，否则陛下也不会如此安排。
很快，朝中官员就知道这“巡察使”是怎样的官职了。
因为池晁将养痊愈后，带着妻子和办理了休学的儿子包袱款款一起乘车出了洛都，据临行前跟他道了别的人说，陛下没给具体的差事，只说是让他去各地转转。
好家伙，这下谁知道了不羡慕嫉妒恨，这妥妥的就是公费旅游去了啊，还是陛下特批的！
华夏如今已有了社保制度，尤其是朝中官员，即便是卸任了成为白丁，到年龄后也能领取养老金，但陛下如此安排，显然是有意给池晁恩典，怕他游玩花销不够，不仅给了巡察使一职，还挂了个名誉内阁让领原来的一半薪俸。
别说其他官员羡慕，就是现任内阁的几位也羡慕。
导致接连几日议事时，容湘都能感受到被幽怨的眼神包围着，等她弄明白怎么回事后，登时给闹得哭笑不得。
又一次接收到他们自以为隐晦的眼神后，容湘敲敲桌子，好笑道：“干嘛呢这是，一个个像是被朕始乱终弃的怨妇似的，放心吧，你们日后也有此待遇的，好歹为国操劳多年，这点优待又算得了什么？他日忠贤祠亦有你们一席之地！”
忠贤祠？
解宣几人彼此对视，就连新上任还在熟悉事务的裴宴也隐有激动。
这忠贤祠和英烈碑建在宫城正门两边，英烈碑上已刻上了历次征战中牺牲的将士名讳，忠贤祠却至今仍空着，朝中上下都以为若对国家没有突出的巨大贡献，轻易是进不得忠贤祠享受供奉的。
可如今听陛下之意……内阁大臣竟都有此殊荣？
“户部尚书空缺，你们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容湘不知他们心中所想，又说回了正事。
“陛下属意何人？”段忠问道。
不怪他有此一问，因为华夏历次官员调任，都是由吏部根据考评结果拟定名单，经内阁商讨后呈给她过目，这期间自然会做些调整，但总的来说改变不会很大。
似这般让人举荐不是没有，却次数寥寥，且基本上是她心中已有人选了。
“崔泓如何？”容湘道。
一听这名字，在座之人均面露了然，此人确实才能出众，从安平二年考录为官至今，历任文史院编撰、县令、府君、州牧，在任期内政绩十分显著，每每考评均是优等，属朝中能臣干吏中的佼佼者。
“若是此人，当能胜任。”裴宴作为前任吏部尚书，给出了肯定的意见。
其他人对崔泓并不陌生，回想一下他的为官经历和亮眼作为，大都认可了这个人选。
容湘左右看看，见他们无人反对，便道：“那便命他来述职吧，再让吏部模几个符合条件的人选出来，届时一并列入候选人遴选。”
“是，臣会吩咐吏部尽快办妥。”裴宴分管吏部，此时代为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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