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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思归冷静地看着大巴中排闹腾的人。
去学农的路上阳光挺好,那帮人得了个桌游盒子,在大巴上嘻嘻哈哈地玩一个叫dixit只言片语的游戏,时不时还有人加入,发出阵阵难以忽视的欢笑。
大巴在路上微微颠簸,阳光摇晃,玩桌游的这帮人??包括盛淅在内,既不怕晕车,也不怕班主任。
贺老师这班主任当得并不高压,没过线的话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约是十班这先修班本来就是年级第一卷,本就压力很大,当班主任的如果眼里容不下沙的话班里氛围会很可怕的缘故。大风小说
因此班主任只是路过时看了看卡牌,让他们声音小些,不要打扰到其他同学。
余思归手里捏着手机,盯着那伙人,眼神里燃着一团火,似乎极为愤怒,连手机壳都被她捏得咔咔作响。
“……怎么了?”
刘佳宁抱着自己的外套,奇怪地问。
余思归缓缓收回视线,打开手机看自己的微信未读,冷静地说
“没怎么。”
手机上几乎没啥新消息,和盛淅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他来问了次作业。
余思归往下翻了翻,早上她妈给她发了条微信,让她这几天学农注意不要着凉,说自己今天肠胃不适,加上受了凉,相当不舒服。
肠胃不适……
余思归忽然有点烦躁,发微信问「你上周是不是喝酒了?」
过了会儿,柳敏回道
「上周三校长设了个局,我没喝多少。」
归归沉默了下,仿佛非常烦躁,接着从烦躁中又生出点愤怒来,打字说「没喝多少也是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肠胃不好,为什么非要去逞这下能呢?」
「没有办法嘛,」归归妈打了个哈哈,「在那地方。没必要扫那下兴。」
余思归感觉自己仿佛锤了下棉花,紧接着马上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脾气不对劲,强行压下心中的愤懑不平,问「那妈妈你吃药了吗?」
归归妈听了这话,二话没说拍了张照片过来,就拍了她手上的两颗药,氢氧化铝片及奥美拉唑??柳教授居家办公常备胃药中的中流砥柱。
「在吃啦!」柳教授挺高兴地对女儿说,「谢谢闺女的关心!」
余思归对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给妈妈打了一个「好」字,然后按灭了屏幕。
大巴沿着滨海大道飞驰,穿过老城屹立百年的港口。
窗外是无尽的春日大海,上下天光,温柔地映着碧波上的千艘航船。
大巴前排传来盛淅与李浩宇他们断断续续的笑闹之声,还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细碎的拌嘴,静谧祥和如暮冬落满了雪的山岳。
贺文彬却忽然道“??同学们。”
班主任难得在路途上发话,余思归从手机中抬起头来。
“你们知道西南联大吗?”
贺老师慢吞吞地问。
下头传来稀稀落落的应答。
当代高中生中不知道这所传奇高校的人不多,但凡语文或历史课上听过两节课,都知道这所流亡的、将足迹遍布神州大地的大学,知道这所高校培育出来的大家们,知道它的前身后身,与后世的地位。
那所已消失的传奇。??与传奇的所培养出来的学者、诗人,与属于这大地的院士们。
1937年仲夏,北平沦陷,国民政府出台了高校南迁计划。
他们组织动员了清华、北大与南开三所京津大学的中坚学术力量与最具铁骨的学生,让老师与学生分批别类地去往第一站长沙,在那里组建了长沙临时大学,也就是西南联大的前身。
此后八年,这所高校足迹遍布整个祖国西南,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教授与学生在炮火声中躲藏,为伤痕累累的神州保存了重要的科研力量,成为了历史上最难以回溯的传奇。
“我昨天晚上在看一本书呢,”贺老师说,“你们魏老师推荐给我看的。”
大家不敢说话,抬起头看向大巴前排戴着一顶紫太阳帽的班主任。
班主任显然没太睡醒,恍惚地道“那本书就是专讲西南联大……三七年八月,南开大学被日军炸毁,卢木斋先生给南开捐赠的图书馆被炸毁殆尽,珍本碎片弹出屋外。”
贺文彬想了想,补充“当时一个日本议员路过门口看了看,想捡,但是害怕遭报应,又把那珍本顺着炸毁的窗户丢了回去。”
高一学生从不曾听过这样的细节,一时聚精会神。
??有趣,却又觉得这一切太过遥远了。毕竟中间隔着八十余年的岁月。
八十年,足够一个垂髫小儿变成垂垂老者,足够那些年轻学生化为再不会回归的魂灵。
如今世间宁静,大海沐浴着最普通不过的春天。
海边单樱散入南风,大巴路过港口时邮轮汽笛长鸣,火红集装箱轰然作响。
“当时三校学生南迁长沙的时候……”贺文彬沉思道,“现充。
他肯定也会和别人聊天,然后和他们定下第二天要做什么。
说不定和别人聊天,会比和我聊开心。
思归看着窗外绵延的麦田,轻轻将脑袋磕在了冰冷的窗户玻璃上。
……可能有更多的共同话题,更多的、双方都喜欢的游戏;有双方都喜欢的运动,可能还会聊一点男生之间限定的小话。
比如球鞋、比如外设……或者班上哪个女生更漂亮。
余思归那一瞬间,忽然觉得心里酸酸地痛了一下。
女孩子靠向窗外春日温柔的乡里,眼眶泛起很淡的酸涩,在金黄阳光中冒出第一个了然的念头
「是了。盛淅是男孩子来着。」【1】
【6】
【6】
【小】
【说】
是男孩子来着。
……男生,应该是会考虑女孩子漂亮与否的。思归想。
毕竟我和刘佳宁私下也会聊一聊哪个男生比较好看,他们可能更不会例外……那是我无法涉足的领域,没有人会和异性聊起班上同学漂不漂亮。
而同桌,这辈子都不会和我开启这样的话题。
??我们只会聊一聊作业,聊点学校里很浅的传闻,说两句任课老师的坏话或者别的。然后他说,余思归,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晚安。
……“祝你好梦。”
他会这样讲。
而且昨晚盛淅还没有讲。
余思归那一瞬间鼻尖微微一酸,仿佛被什么念头狠狠欺负了下,连眼尾都泛起了很淡的红。
下一秒,女孩子逼着自己闭起眼睛,随着颠簸的大巴车睡觉,并决定了自己是早上起得太早,困了才会想哭。
果然我们早起的人会很脆弱……龟龟了然地想,我现在就要补觉。
等睡醒了就好了。
思归闭紧双眼,耳边却传来盛淅带着笑意的嗓音
“……李浩宇我看我今天是得跟你这个贱人同归于尽……”
等睡醒就好了。女孩子告诉自己。
春日暖阳温柔覆盖了麦穗,大巴载着一车少年,穿过田埂麦田,向远处去。
睡醒了也没好……
不仅没好,还差点飞升。通往学农基地最后那段路连柏油马路都没得,是很长的一段光秃秃的泥土路面,归归距离睡着就差这么点儿,但是车轮子沿着块大石头一碾,惯性所致,归老师的头对着车窗玻璃就是一个单摆运动。
“咚”一声十分响亮,可见当事小球呆在原地就坐化了。
“……痛、痛痛……”
归归疼得眼泪都滚出来了,捂着自己的额头,“我早就……早就知道我不该来……”
大巴到站。
学农基地大树参天,泥土路坎坷不平,带着一种上世纪的乡土气息,和非常难以察觉的、自由高中生的味道。
刘佳宁见了这场面,感到一丝茫然“不是姓余的你贴着着窗睡为什么不戴个帽子?你未免对自己的脑壳硬度太过自信……哎过来我给你揉揉……”
归归听了这话毫不客气,把脑袋探过去让朋友揉。她朋友简直是个妈,摸到那可疑的热乎块儿,用虎口搓了搓,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
“没事儿啊,没事,”刘佳宁边搓边哭笑不得道,“下次记得戴个帽子吧你。”
余思归甚至感到悲愤“全班就我磕得最凶……”
宁仔听了又多搓了搓,然后拽着旁边的思归爬了起来。
大巴停在空旷场地上,风一吹城郊沙尘四散,露出灌木掩映的一圈小平房??多半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男女混住的宿舍。
条件,的确,颇为艰苦……
俩小时车程,同学们已经快被车闷死了,下车通道挤得不行,思归艰难地夹在其中,拽着宁仔一起挣脱了下车的人潮。
就像终于被挤出来的一截牙膏。
大巴车外的行李架已架了起来,余思归左看右看也没看到自己的行李,刘佳宁和她牵着手,也踮脚朝里张望。
“找行李?”盛淅温温的声音忽而道。
余思归一愣,抬起头看见盛淅,他目光落在归老师和她朋友身上,他跟那几个和他一起玩桌游的男生仍在一处,放才仍在说笑,手里还掂着车上玩的桌游盒。刘佳宁立刻道“没错!”
归归一呆。
“我帮你们去拿吧?”
盛同学显然路上玩游戏玩得挺高兴,心情十分不错,二十四孝地问这对朋友
“行李箱什么特点?行李架里东西挺杂,不太好找。”
这家伙眉目温和英俊,犹如盛夏湖泊。
刘佳宁刚要占这少爷便宜,归归就忽然抢先,杠精地开了口
“我不。”
“……?”
余思归抬起头看着同桌,眼角还含着方才额头磕出来的泪花,说
“我不要你帮,我自己去拿。”
盛大少爷听了,忽然哧地一笑。
他似乎觉得自己主动提出帮忙还被拒绝实在荒谬,目光终于斤斤计较地落在龟龟和刘佳宁牵着的手上,看了一小会儿。
然后这少爷挺坏脾气地,以一个仿佛要把龟龟拆成小零件般的语气,吩咐道
“那你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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