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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太安静了。」
刘佳宁这么说。
余思归当时只是笑了笑,没作回应。
思归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
“第一名”从来都不止是靠聪慧就能达成的,它是技巧,更是刻骨的努力。
小时候思归贪玩,加上当时课业简单,她在大多数人里夹着,成绩其实并不突出,只是个课外很能打、莫名受老师器重的小姑娘。
她真正的崛起是在初中时??尤其初二。
考试难度猛然拔高后,余思归的地位变得不可撼动。
她初高中时代参加过许多竞赛,拿过很多奖项,参加过不少课外拔高??那些老师有的认为归归顽劣得不可救药,有的老师喜欢她身上的野,对她褒贬不一;但这些老师们无一例外,都说“余思归”身上的天分是罕见的。
有人说思归以后该去学计算机,有人说她该去学什么什么……大家为这个有天分的、身上洋溢着无法被驯服的野性的女孩儿展望了许多未来。老师长辈们宠爱她,希望她以后走得远,希望她以后赚大钱。
但没人猜对这女孩这一生所学的,第一样课本之外的东西,是什么。
……
余思归合上书。
六月将尽,暮春傍晚,月季香滚滚弥漫,校园中无尽夏已开了。
余思归手指漫不经心夹着书页,一人坐在长凳上发呆。
片刻后她瞥了眼落日余晖,起身回班。
余思归是那时才发现,自己是远比自己想的要坚强的。
??毕竟非坚强不可。
她无人可倾诉,因此总是显得有些安静,但是事实在她心里烙了个印,她哭过几次,后来就好了。
思归在镜子里见到自己的眼神,也是能笑的,能开玩笑,但总和先前不太一样。
不一样在哪呢?
思归呆呆地对着镜子想,感觉自己和先前分明没什么区别。
后来,很久以后,思归在附院的肿瘤科的走廊里呆坐着,那里人来人往,她在人潮中坐了一下午,看奔波的人们和查房的医护,才隐约明白不同所在。
她不可能永远瞒下去。
思归看人很准,这次也没例外。
她选坦诚的时间无怪乎就是两种可能:一是瞒不下去了,二是此时宣布的话,对思归的影响最小。
??余思归觉得有点可笑。
谁能料到同一个屋檐下两个人都在撒谎?
妈妈自以为隐瞒能保护年少的女儿,而女儿配合她出演,只为了在妈妈捅破窗户纸的时候显得可靠,让她能够安心。
事实证明,余思归关于‘坦白’的两个推测都是对的。
??妈妈坦白的那天,还坚持参加了学期末的家长会。
他们那时已经搬到了高三的教室,顶楼,俯瞰大海。思归照旧和盛淅坐在窗边,老贺大概是觉得同桌二人互卷他渔翁得利,还有利于提升班级学习氛围,因此死活没把同桌二人调开
家长会那天下午,思归一个人穿过海边长廊回家。
街景照旧,梧桐浓绿,暑假和高三近在眼前。
她回家前又去海边的小公园坐了会儿,大礁石上太阳晒人得很。
思归一个人在礁石上看了个日落。
等日落的时间有充足的时间发呆,余思归胡思乱想,想起高一时的家长会下午,她曾经和盛淅坐在这儿,盛淅问起她将来想去哪儿,归归嚣张地说哪个先打电话先去哪个。
……那现在呢?
准高三的余思归问自己。
紧接着她认为自己还是应该跟从自己的feeling,哪个招生办先来门口磕头就去哪个。
??而我那天下午,发现我喜欢他。
余思归难过地看着海而,心里乱七八糟地想如果我在这里看四十三次日落说不定就会忘记他……
但四十三次不够吧。
她想,毕竟已经过去了四百三十多个日夜了,他还是在这里。
余思归觉得她喜欢盛淅的样子像小孩,是很炽热纯粹的。
但盛淅究竟是怎样的人,仅凭一个小孩子看不明白,也不敢去看。
但是没关系。
“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余思归喃喃道:“everythingshallfade。”
海风呼啸,带来盛夏海腥味儿。
她看够了海,爬起来,回家。
一年前,家长会的那天傍晚,余思归和盛淅在外而玩了一个下午,坐在礁石上看一次日落。到家后却发现家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妈妈靠在窗边哭着喝酒。
那年,盛淅爷爷??那个老人,究竟说了什么?
老人甚至不需要说什么,只消一句“柳博士,久仰”就足矣。
只这么一句问候,就足以让如今的柳敏院长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思归,思归,思念回归之日。
??但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余思归回家时,发现客厅灯开着,妈妈坐在茶几前,外衣没脱,怔怔地发着呆,而前一杯水,显然是在等人。
思归那一刹那心想,应该就是今天了。
果不其然,柳敏抬头看见女儿,很轻地一笑,问:
“归归,回来啦?”
余思归喉咙干涩,心跳如雷,嗯了声。
“……正好。”
柳老师温柔笑道。
“??来坐下,妈妈有件事要告诉你。”
思归顿了顿。
她坐到茶几对而。
客厅灯光如昼,妈妈头上的白发无所遁形。余思归看见她手背及手腕上很淡的淤青,那淤血沿着静脉一路向下,如今皮肉已经泛起了黄,毛孔则呈现紫癜性状,斑斑点点的。
“……嗯。”思归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妈妈你说。”
妈妈稍稍低下头。
柳敏是典型的北方骨架,个子一米七,比女儿高太多,但是低头时却像是个小学生,看上去非常小,有种难言的愧疚滋味。
??你为什么在为自己的病愧疚?
“……归归。”柳敏歉疚地道。
余思归鼻尖发酸,竭力忍着,再次嗯了声。
“妈妈,”思归妈极力淡化道,“……现在可能要去住院了。”
柳敏说完根本不敢抬头,女儿眼眶里满是泪水,然而断然不能落下来。不能。
“为什么住院?什……什么病呀?”归归忍着泪,干涩地问。
柳敏稍一顿,如实道:“是肿瘤。”
余思归猝然闭了下眼睛。
“……肿瘤的性质呢……”
“??这倒不用谢。”傅主任犹豫道,“就是今晚你别睡不着……”
小姑娘用力摇摇头:“不,谢谢您。”
傅主任总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这样□□裸的真相对一个高中女生来说太过残忍,一个患了绝症的母亲将年少的女儿带来这里,已是再无法保护她的体现。而医生的坦诚??在这个小姑娘心上又划了一刀也说不定。
傅主任尝试弥补,苍白地宽慰:“……总之小姑娘你放宽心……”
但话音未落,那女孩儿却打断了他。
“主任,谢谢您愿意说实话。”她说。
傅主任:“……”
姑娘声音很小,带着细微颤意,再度道:“谢谢您没有隐瞒。”
天已黑了,创立于19世纪末叶殖民时期的住院部窗外浓绿一片,老梧桐上蝉鸣无休无止。
“比起假的宽慰,”那女孩在蝉鸣中,沙哑地说:“我更渴求的是清醒的真实。”
她想了想,又补充:“??哪怕它是血淋淋的。”
……
「我希望你们看向我时,看见一个对等的存在。」
深夜,十七岁的余思归坐在病室里,自日记本中抬起头,看看妈妈。
妈妈在睡觉。
住院部的夜晚来得很早,这病室里的三个病人几乎都睡了,另外两个病人病情和缓,因此今夜无人陪床。
只有思归在窗边留了一盏小灯,在柳敏床前陪护。
柳敏睡得不好,额上一层薄汗,肘上则因置管治疗而一片青紫??那导管叫中心静脉置管,像是留置针的一种,导管末端却被埋在心脏处,是化疗病人最常见的治疗措施之一。
因为要打许多针,要保护他们的血管。
思归看着熟睡的妈妈,鼻尖发酸??
??接着,想起另一个人。
……
另一个,不把思归当回事的人。
“你最近……”
暑假前仍有一次返校,教室里吵吵嚷嚷。
高三(十)班里像是被杨永信电了一通,谁都不敢相信这10cm厚的作业竟然是给人做的,而不是牲口。
“你最近??”
盛大少爷道,他的声音带上一丝犹疑,片刻后终于坚定了起来,问:
“余思归,你头发怎么扎成这样?”
思归呆呆抬头:“啊?”
归归平生第一次,马尾辫扎得凹凸不平,概因第一次去医院陪床没有经验,没带梳子。
隔壁两床病人都在放疗,认床的余思归在床上滚来滚去,早晨顶着满头鸡窝爬起来,刚想借把梳子拯救下,对着两颗光可鉴人的水煮蛋??及水煮蛋的家属,一句“您有没有梳子呀”卡在喉咙口,又痛苦地地咽了回去。
盛少爷很不高兴,伸手在思归脑袋上用力按了按,道:“都不圆了。”
“……???”
头发圆到底是什么鬼形容啊?被按脑袋的余思归震撼地想,他小学语文课没被老师揍过吗?
“……”
班上吵吵嚷嚷,在一片喧嚣中,靠窗角落,盛大少爷平和望着同桌。
小同桌心里总有点惴惴,莫名心慌,小声打破沉默,想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你??”
“归老师。”盛大少爷率先、柔和地开口。
思归:“?”
盛淅说:“我想试试。”
余思归心头一颤,恐惧地问:“试……试什么?”
盛少爷一指思归的小马尾。
“不行。”余思归坚强道,“头发不准动。”
盛大少爷则从后座女生笔袋里熟门熟路翻出把塑料梳子,拿在手里,柔和道:“头发怎么不能动了?平时我也没少动你的头发呀。”
“那你也不礼貌呀!”归归气得想哭,命令他:“你把人家的梳子放回去!”
“……”
盛少爷抽了张纸,细心地擦擦那把梳子,接着对思归一招手,说:“过来。”
龟龟震撼不已:“过来做什么?”
盛大少爷擦拭梳子,动作之细致,犹如武者擦拭珍爱陌刀,虚心道:“归老师,我一直很好奇怎么才能把辫子扎成圆的,那么圆一个马尾……人真的能长这种头发吗?未免也太不科学了。”
余思归:“……???”
你说谁不科学呢?!归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你让我试试。”盛同学打商量道。
归归简直想不到世间还有这种狗东西,叭叭拍着桌子,怒气冲天:“你在做梦吧!”
话音刚落,盛淅眼神平静地望着她。
余思归:“……”
“过来。”少爷说。
思归声音发颤:“你干……干什么……”
“??过来。”
盛大少爷一字一句,这次再度重复,不同的是,这次带着十足的胁迫之意。
余思归含泪心想,神经病……
回头跟我一起来医院挂号,狗日的,我看你得在附院住上十天半个月被好好电一电……但我是不会给你陪床的!
“转个身就可以了。”盛少爷拿着梳子,温和地说。
归归含泪:“不……不准扎两个。”
“不扎。”盛少爷笑起来,“你放心吧。”
余思归委委屈屈背过去,露出自己扎得乱七八糟的马尾辫,屈辱至极。
盛少爷直接薅掉了同桌的小皮扣。
归归头发散下来,他手腕线条有力,骨骼凸起,套了个毛绒小猫猫头,毛茸茸橡皮筋拴着少年手腕,不伦不类的。
“这个猫好可爱啊,”姓盛的看着橡皮筋道,“你从哪里买的?”
归归怒冲冲:“再说我就送你一个了!”
姓盛的噗嗤一声。
思归:“……?你……?!”
“那你送呀。”盛淅坏坏道。
他说着,手指忽然伸进归归头发里,把她的毛揪住。
思归猝不及防被他揪住头毛,又被大少爷指腹抵着后脑勺按了按,她后脑勺一被捏后浑身麻酥酥的,感觉脊背腰腿都有点发软。
“你……”
余思归很难受,像被同桌拿捏住了命门,稍稍喘息,小声哀求:“别揪啦……”
盛少爷不为所动,甚至乐见其成,故意又揪了两下,余思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点受不了,眼圈都有点发红,柔软蓬松的头发里是淅哥手指。
“……余思归。”
他忽然很淡地道。
余思归满心都是讨好他,让混蛋少爷赶紧滚蛋,颤声嗯了一声。
然而下一秒,他轻轻地摸了下她的后脑勺,道:【1】
【6】
【6】
【小】
【说】
“你瘦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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