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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开始了高强度自习。
盛淅的确是个自律到令人发指的存在,说开始就开始,毫不含糊;没过几天他说他有个朋友来了北京,参加丘成桐竞赛——就是那个他初中时“帮扶”过,后来却相当看不顺眼的同学。
两个已称得上老朋友的人一拍即合,盛淅替他刷学生卡进图书馆,两个人一起泡起了自习室。
思归从那举动里,莫名地感受出一点少爷的孤寂。
和归归在长大的过程中,体会过的有一点类似。
「我以前总骂姓盛的是个高贵逼。」思归在骂少爷的日记本上写:
「但现在,我有种感觉……他更多的,其实是一种孤独。」
和思归的孤独比较类似,但比她的更为强烈。
虽然这么多年来,刘佳宁一直在——但这两个好朋友都明白,她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刘佳宁向往快乐平凡的一生,思归心里却总有一把燃烧的野火,像一定要去做点什么,一定要去付出、去燃烧些什么;只是那时她太年少了,想象永没个具体的形状。
但盛淅和那个叫秦渡的朋友,在本质上却截然相反。
“一个是有自毁倾向的天之骄子。”
归归发着呆,认真地说:
“还有一个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认为自己得做点什么的责任家。”
简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也难怪盛淅对那个叫秦渡的朋友,总是挺不以为然的。
“但是……”
归归看着远处初升旭日喃喃道:
“在我之前,可能就是他那个朋友,和他最相似。”
而盛少爷看上去,是个那样孤独的前行者。
……
没过多久,又听说他们的学习小组加入了第三位勇士。
据说是一中本届文科那个叫沈泽的家伙——祖坟喷青烟式地考上了隔壁的光华,然后被高数B逼得彻底疯球,加入了这个层次不一的数学学习小组——顶层的那几个复旦数科院的备战丘成桐,中层的工科生搞微积分,底层的备战高等数学B。
“……”
余思归听见「沈泽」这人名后立刻后背发麻:“他怎么时不时就出来一下啊?”
“你怎么对他的出现这么敏感,”盛淅在电话中忍笑问,“同类相斥?”
思归一呆:“啊?”
盛少爷说:“都是不被揍不清醒的类型。”
“……”
谁要打我啦!归归老师听了十分生气,酝酿了十万吨脾气,准备一气儿将姓盛的鲨了——但下一秒,盛少爷就很温柔自然地问:“龟龟,今天你那里天气怎么样呀?”
思归一呆,下一秒北风呼地吹过来,她打了个哈啾。
“降温了?”
同桌担心地问:“你别是冻到了吧?”
初冬繁星清亮。
大约是地级市晴朗的缘故,思归抬头,看见星星闪烁,如盛夏荡漾的大海。
……
于是,第二天傍晚,思归在传达室拿到了一个挺括的小黑盒儿。
盒中是条提花羊绒围巾,非常姑娘气的山茶花粉,被油纸包着,柔软得像暮春玫瑰;旁边还有一张别了枝小粉花的贺卡,写着「天气日冷,注意健康」。
字和盛淅有点儿像,但比他现在写的老成遒劲许多。
——归归见过这笔字,也见过字的主人。
思归见过那个老人几次,是个很和蔼,却又有些威严的存在。
「替我……」
思归想了许久,在避风的角落里给他打字:
「替我谢谢你爷爷。」
“——不谢谢我吗?”
盛少爷嗓音在北风里哧哧啦啦,玩味地讲:“明明挑围巾的人是我。”
归归在回寝室的路上,听了这话耳朵根都红透了,很羞涩地说:“也谢……谢谢你呀。”
“嗯,”盛淅笑眯眯地说:“不用谢,觉得颜色适合我们归归——围上了没有呀?”
天黑如墨,北方的朔风呼呼直割人。
思归走在黑夜里,裹着那条柔软山茶粉围巾,温暖答道:“围上啦。”
“围上了就好。”盛少爷挺开心地说。
然后思归听见滴一声,少爷刷卡出了图书馆;背景音里有了些别样的风声,更有一个人在一旁满含恶意地开口道:
“盛淅,你真恶心。”
龟龟愤怒地心道要你管,下一秒就在耳机里听到学习小组的人急眼了:“谈恋爱就是这样的!”
那一刹那,盛少爷很轻地嗤笑了声。
沈泽在图书馆门口争辩:“秦师兄,如果你没谈过这种恋爱,只能说明你的人生还不够圆满……”
“去他妈的这种圆满,”那来参加丘成桐的秦师兄气笑了,对沈泽说:“你余思归面颊染上羞赧的红,问:
“所以……我可以买吗?”
西北风冷得砭人肌骨。思归认为那是一个yes,将手中成绩条一松。
——任由她的成绩条,被大风吹进这广袤天地之间。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柳敏其实不太拘着女儿的花销,只要买得起,什么都给归归买最好的——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很多时候龟龟连要都不用要,柳教授自然而然就给女儿买来了。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非达到门槛不可。
这次整个高三年级2500人,龟龟考了正式考试中的年级第一,这个实绩应该够了。
……
龟龟考了第一,勉强觉得自己配了,才给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买了东西。
姓盛的穿衣服偏好其实挺低调,不爱穿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仔细看却非常骚包——没被熏陶过的直男不可能有这么穿的概念。
简而言之,他衣品不刻意、性冷淡、却拒人千里之外,有很深的讲究。
……而且都挺贵的。
大少爷在学校里好穿夹克,有时候天冷就披给归归穿,那夹克颜色不定,款式也挺简单,外面没半个商标,只是朴素、好看,就后颈处贴着点东西。
然而归老师好奇地看过,从此再没敢把笔油往他身上怼。
因此,龟龟给他买衣服的时候,像在钝刀子割肉。
但却有种雀跃的高兴。
——是给喜欢的人买的东西,她想。
如果你喜欢就好了,龟龟想。
是我很拼命才为你买到的东西……是妈妈如果还在世的话,也不会说我半句话的程度。
“——你地址写错了。”
盛少爷拿到取件短信后,犹豫地对电话道:“顺丰给我投到紫荆公寓那个代收点去了,我们宿舍不在那……我拿个快递得走快三公里。”
思归眉头一皱:“?你再抱怨一句?”
同桌说:“……我没有抱怨,只是说你寄之前应该问问我……”
龟龟十分愤怒:“那就是抱怨!跑紫荆公寓去!”
盛少爷结束自习已经十点多,看了看表,不无心酸道:“我都走一半了。”
“哦。”余思归软软地讲:“那你忘了我吼过你吧。”
同桌:“……”
同桌道:“没别的选项吧?”
“没有哦。”龟龟温暖人心地说。
然后归归甜甜道:“贴贴。”
电话里盛少爷扑哧笑了起来,嗯了声:“别在外面呆着了,回宿舍吧。”
余思归小眉头一拧:“还有捏?”
这下少爷笑得更厉害,好容易堪堪忍住,好玩又亲昵地对归归说:
“贴贴。”
口头贴贴,是一定不够的。
……
第二天,北京迎来冷空气团,强降雨,昭示着凛冬将至。
大清早盛淅拍了照片过来,归归睡眼惺忪,看见他已经穿上了那件夹克,而且已经准备出去泡图书馆了;路上地砖被晚秋冷雨淋得积水,银杏叶顺水而去,他在夹克下加了件深花灰的羊绒衫。
“归老师眼光真好呀。”盛少爷在电话里笑眯眯地逗她,“是不是照着我的喜好买的?”
思归耳朵尖尖又红起来,小声道:“……暖和吗?”
“暖和。”盛淅温和地说,“没白跑一趟紫荆。”
“……”
龟龟不太确定姓盛的混蛋是不是在欺负自己,但是终于记得把他的收货地址改了。
他那天上午没什么课,只有下午一节体育一节大学英语——体育他选了个篮球,今天肯定歇菜,几乎等同于要泡一整天图书馆。
他身上还穿着我买的衣服捏。
思归甜得冒泡,好像一整天的学习都有了目标。
……
晚上时,这边也起了风。
思归下了晚自习后等了半天,左等盛淅不来电话,右等还是不来电话,等了十多分钟也没有音信——微信也没回。
龟龟都冒着寒风走回宿舍了,他那边还是没有半点音信。
归老师一时十分委屈,那毕竟是足足十二分钟,等他从来没等得这么长过……难道出事了?被留下了?
归老师放心不下,给同桌拨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他接的很快。
盛淅电话一接通,当即触电一般道:“归归?”
余思归愣了愣:“你在……你在干什么呀?”
“对不起啊归归……”盛少爷棘手地说:“对不起。没看时间,我一不小心就……这都十点十二了,果然这玩意一开就停不下来……”
什么玩意?归归一呆,你如果开了局自习停不下的话最好是去看看医生……
可是思归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在听筒里,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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