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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被看的浑身发麻，不由得动弹了一下身子，看着武则天。
陛下，可有什么想问的？
武则天忽然笑了，随后一双浑浊的眼眸逐渐清晰起来，咳嗽了几声，望了一眼门外那几道晃动的身影，捂住了嘴擦拭了一下血丝。
她看着宁安，笑了两声。
朕，有什么能问的呢？你可知晓，朕留下无字碑的真正目的？
听到这话的宁安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随后武则天开口道：因为朕知晓，纵然是长篇大论，于朕权势滔天的时候，尽然都是称赞之言。但，如若有朝一日，朕被赶下台，失去了权势，那些虚妄之言，定然会被推翻，摧毁。
朕的功过，朕无权评论，所以，朕将那笔交给了后世之人，是非功过，自有评判。
说这些话的时候，武则天极为认真，神色当中带着一丝蔑视，显然是对那些在世之时，对自己功绩大写特写的皇帝充满了鄙夷。
在她看来，不论当时吹嘘如何，最后，依旧会被后人推翻，与其被颠覆，不如不留下，任由后人书写。
宁安的脸上瞬间流露出了敬佩的神色，他此刻相信，武则天是真心话。
此刻他准备的腹稿都毫无作用，对方压根就不在意那些东西。
至于为何武则天在位的时候大兴土木，铸造铜鼎称赞大周，宁安有些明白了。
一切不过都是政治手段，为了让自己的武周更加合理，更加被世人接受罢了。
包括迁都洛阳，全是武则天打压李唐的手段。
后世来人，既然来了，不若听听朕和你聊聊这一生，朕不听其余人如何讲述朕，朕就听你如何评价朕。
武则天猛然咳嗽了几声，压低了声音看着宁安说道。
宁安错愕了一下，连忙摆手：陛下，晚辈如何有资格评价圣人？
然而武则天却是笑着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扶起宁安行礼，却因为身体原因只能放弃了。
无妨，后世之人评价，朕见不到，也看不到，纵然恼火也不能找其发泄。你于朕面前，朕也听的明白些。
宁安沉默不语，他忽然想起来面前的这个女人是武周皇帝，曾经死于她手上的性命不知多少。
不等宁安拒绝，武则天便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朕记得那一年入宫，为太宗驯马，太宗有个叫狮子骢的骏马，无人能驾驭此马。朕那时便立在太宗身旁，对太宗言，妾能制之，然须三物，一铁鞭，二铁?耄??笆住Ｌ?藁髦?环??蛞??肫涫祝?植环??蛞载笆锥掀浜怼
言语之中，尽显狠辣，可武则天的面色如常，未曾有半分变动，仿佛是稀松平常事一般。
宁安听闻恭敬了一些，女子本就柔弱，见到烈马，不被吓得花枝乱颤就够好了。可这武则天训斥烈马的方式，竟然如此独特，若是按照她这般，恐怕天下烈马要死绝了。
那时候，太宗甚是诧异，却对朕鼓舞了一番，称赞于朕。后来，便有传言，太宗早就看出朕之心思，方才侍奉十余载未曾有一子嗣。皆是太宗派人下药，避免朕怀上太宗龙种。
提起这个，武则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哀伤。于这深宫之中，她已经登峰造极，过往的一切如若想要查证，再简单不过。
太宗以为如此便能遏制于她，却未曾想到她竟又嫁给了唐高宗。
哀伤了一会儿，武则天的脸上又浮现出嘲讽的神色来。
那时候吴王李恪亦是竞争太子之位人选，其实太宗清楚，吴王善骑射，有文才武略，甚至曾言，吾于恪岂不欲常见之？但今早有定分，使外作藩屏，吾百岁后，庶兄弟无危亡忧。然后，最后，太宗依旧是选择了高宗陛下。
谈到这里，武则天浮现出不知究竟是惋惜还是感慨神色，掺杂在一起形成了极为复杂的神色。
随后眼中露出了一丝温柔的回忆：纵然朕是高宗陛下妻，亦是要说一句，高宗陛下为人软弱，缺乏主见，少雄主才略，比起吴王，欠缺许多。可惜，哪怕如此，也是因为长孙无忌反对，最终放弃了立吴王为诸君的念头。诸多人都说太宗是忌惮长孙无忌，可那些懂什么？
武则天提到那些嚼舌根的小人，满是不屑的神色，对于这样的人，武则天虽然重用，却极为鄙夷。
太宗陛下一生都是难以忍气吞声的人，纵然时隔多年，亦是也要报仇，对于门阀早就心怀不满，收拾长孙无忌，绰绰有余。他，只是还忘不掉他的观音婢罢了。
最后一句，武则天的言语之中竟充满了羡慕。没错，就是羡慕。
武则天在这深宫之中从小人物一步步走到了巅峰，其中的辛酸苦辣，只有她自己知晓。也唯有她知道，这深宫之中压根就没什么感情，纯粹都是利用关系。
那长孙无忌，真的是喜爱妹子吗？真的有为他妹子长孙皇后伤心过吗？不过还是为了家族利益罢了，渴望在李唐的船上能够浮的更久而已。
亲生兄妹都是如此，更何况皇帝和妃子？
皇帝身为最有权势的人，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每日都可以寻找芳龄女子，花容月貌。
但，太宗陛下却做到了，对人爱恋一生。
于武则天而言，哪怕她当上了皇帝，亦是未曾觉得男人三妻四妾有何错。便是她，都有无数面首。
在她看来，有权势，有能力的人便该如此。
所以，太宗对于长孙皇后的深情于这后宫之中格外珍贵，也是令武则天极为羡慕。
最起码，她的高宗陛下亦是动过废黜她的念头。
宁安忽然开口：在见陛下之前，我已去见过太宗陛下了，那时的陛下刚刚登基，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确是雄主。
听到这里，武则天嗖的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满是激动的看着宁安。
你见过太宗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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