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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的时候，他吃了满满一盘桂花糕，满脸都沾着糕点残渣，又用那种楚楚可怜的小眼神看我，双手抓住我的手，“姐姐，你会回来吗？”
“放心吧，夜阑将军，我是你的副将。我肯定会回来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一个人上战场我会害怕……”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很快就能回来，也许……”
也许我会死，但这话我并没有说出口。
我已经决定救朔月赦，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夜阑，你也要坚强，你很厉害，那些妖怪应该怕你。”
“嗯。”夜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提了提腰间佩剑。
他真的还是个孩子，面容稚嫩，个子与我差不多，让这样的孩子上战场，是我不愿看到的。虽然他很强大，但还有很多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被残酷的现实逼上战场，每天运来成批的尸体，孩子们的父母趴在尸堆上哭泣哀嚎。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极其痛恨那些妖魔。
我也不愿让夜阑上战场，他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
回到房间，朔月赦躺在床上，依旧在昏迷。
我也很累，浑身都被汗湿透了，伤口黏连到衣服，动一下就是钻心的疼，但我不能休息，我不了解毒性，不知道朔月赦什么时候会死。
我从抽屉的暗格里找出昆仑镜，这段时间我对昆仑镜的能力也逐渐了解，我知道它不能解毒，但它可以让朔月赦暂时活命，它可是十大神器之首。
我用绣花针刺破朔月赦的手指，指尖涌出一滴血珠，泛着不健康的暗红色，我将血珠滴在镜面上，镜子表面好像湖泊一般，泛起了浅浅涟漪。一滴红色在涟漪中心渐渐扩散开，整个镜面都变成了晶莹的粉红色，宛如粉晶。
朔月赦的呼吸逐渐平缓，脸色也微微有了血色，但他还是没能醒过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要去哪里找流光琴呢？我总不能现在去东虞吧，人生地不熟的，那些神仙弟子肯定不会把神器借给我……
我突然想起了宋逸景！
他是东虞上仙最器重的，仙资最高的大弟子。
可，他有什么理由帮我呢……
我真的很苦恼，坐在梳妆镜前，看到镜中的自己蓬头乱发，满脸灰尘，衣服也破破烂烂，简直像个脏兮兮的乞丐。这样的我，宋逸景凭什么帮我？
我烧了热水，艰难地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白纱素裙，将头发高高盘起。发髻有些歪了，但我只有一只手能用，能盘起来已经不错了。
我抿了点唇脂，好让自己看起来有些气色，耳垂上点缀一颗乳白珍珠。镜中的我终于有了些女子姿态，很久没有打扮成这样了，有些不习惯。
朔月赦依旧在沉睡，我给他盖好被子，将昆仑镜揣入怀中，拿了剑出门。
来到无瑕谷，夜色更浓，四处静谧无声，只有绯色的月亮洒下光，映在一片绿草上，深深浅浅的树影纠缠在地上，偶有蝉鸣声声。
我不知道宋逸景会在哪儿，他总是悄无声息突然出现，向来都是他找我，我找不到他。我想要练剑，奈何受伤太重，挥了几下就汗如雨下。
我将剑丢在身旁，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胳膊的毒还在蔓延，从手臂延伸到了肩膀。我的头有点疼，脑子木木的，觉得自己思考问题都有些慢了。
会不会在朔月赦死之前，我先死了？
来到无瑕谷真是个愚蠢的决定，怎么可能那么巧，我想找宋逸景的时候他就会恰好出现？还不如在家里好好睡一觉，不要去想明天的事情。
越是这样想，我就觉得眼皮越沉，不知是毒发还是太困，我忍不住躺倒在草地上，草尖刺刺的，冰凉的露水浸湿了我的衣服，鼻息间淡淡草香……
为什么要救他呢？
就看着他死去，不可以吗……
然而，我想到这个假设，突然觉得心尖发颤。
尘封的记忆被残忍地挖了出来，再也不能遗忘……
我闭上眼，昏昏沉沉中，我似乎听到耳边有人在说：“九歌……”
仿佛是初见朔月赦那日，他在银雪中朝我招手……
他牵着我的手，温暖了我冻僵的心……
牵……
手？
我猛地惊醒，看到宋逸景牵着我的手，他低着头似乎在端详什么，神色无比专注，这个角度我恰巧看到他纤长的睫毛。
我一定是在做梦！
我一把推开他，坐起身，口不择言，“我怎么会梦到你！”
“梦见我？”宋逸景摸了摸鼻尖，嘴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莫非你暗恋我？这种表白方式倒是不错，我要记下来，将来可以学以致用。”
他说话的样子真是欠扁，我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梦不但没有醒来，宋逸景俊朗的面孔反而更加清晰，淡红的月光开在他眼底，好似桃花绽放。
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是在做梦。一定是因为中毒，让我的思考功能都退化了！
我有些慌张，宋逸景却笑起来，语气带着点儿遗憾：“你睡着的样子很可爱，我还来不及吃你豆腐，你就醒来了。”
我有求于他，本打算见到他的时候，尽量温顺忍让。
可看到他开这种玩笑，我又气不打一处来。
我身受剧毒都快死了，他却只顾着调戏我。他怎么称得上是神仙？简直是个登徒子！
宋逸景伸手扶我起来，我扬手打开他的手，自己站起身，整了整凌乱的裙子。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没睡觉。还好刚才小憩片刻，我稍微恢复了一些精神。
宋逸景望了一眼草地上的剑，说道：“夏九歌，你受了伤，怎么不回去休息，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这样你还想练剑吗？也太拼命了吧。”
我俯身捡起长剑，突然觉得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宋逸景嘴角勾起一抹笑，突然凑近我，“你告诉我的啊。”
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漂浮在空气里，那是一种淡雅幽然的香，我猛然撞见他深邃的眸子，慌了一下，别开脸，“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了！”
宋逸景似乎完全没察觉我的慌乱，他笑得桀骜不驯，“你不知道吗？你睡觉的时候会说梦话，还会流口水呢。我听见你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我叫了谁的名字？难道是朔月赦……
宋逸景的神态不像说谎，我差一点就相信他了，但是下一秒，他突然捧腹笑道：“哈哈哈，夏九歌，你那是什么表情，不会是相信了吧。”
他又在捉弄我！
我气得举起剑朝他刺去，宋逸景剑术高明，当然不怕我，微微侧身便躲了过去，一手握住我的剑柄，他温暖的手裹住了我的手背，那是很温柔的动作，却又隐隐有种霸气让我挣脱不得，我用力想要挣扎，宋逸景手中用劲，我吃痛地松开手，剑掉落在地上，银色的剑刃在月光下闪过一道流光。
他就是欺负我打不过他。我怒视宋逸景，满心怒火化为委屈。
宋逸景忍不住笑了，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本来就松散了的发髻流泻下来，披在我肩上，宋逸景笑道：“你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什么？”
我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我的手，居然能动了……
我蜷了蜷手指，虽然肌肉还有点麻，但确实能动了。
怎么回事？莫非是宋逸景解了我的毒？
我震惊到有些激动，顾不得生他的气，“你会解猫女的毒？”
宋逸景诚实以告：“不会。”
“那我怎么能动了？本来我中毒了啊……”
“我看你睡觉姿势有些古怪，手臂僵硬，颜色泛青，像是中了毒，就给你上了点药。那是师尊亲自磨制的药粉，能解百毒。幸好你伤的不是要害，若是伤的地方多一些，毒性渗入五脏六腑，神仙也回天乏术。”
他说的情况，不就是朔月赦吗？
他伤得那么重，毒性早已渗入五脏六腑。
可这世上怎会有神仙做不到的事？我不肯相信，“你们东虞不是有神器流光琴吗，听说它可以起死回生，就算我死了，它也能唤回我的魂魄。”
“都是传言罢了，哪有那么神？就算是神器也不能改变人的命数。”
我还是不死心，“那总能医好重伤之人吧。”
宋逸景说：“那倒是可以，不过流光琴藏于玉阙宫，凡人是得不到的。”
我皱起眉，心情顿时落入谷底，宋逸景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关切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伤口还疼？”
我点点头，泪珠忍不住滚落出来，他慌了手脚，取出锦帕为我擦泪，“是不是药效不够？我这儿还有药，你哪疼？别害怕。”
我紧紧抓住宋逸景的手，浑身颤抖，“他们说猫女的毒无药可解，让我自己准备后事。我很害怕，虽然手能动了，可还是很疼，从手指到手臂，一直到心口。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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