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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迷茫，虽然屋内摆设与以前一样，但院子里景象完全不同，这里从来没有竹林，没有小湖，而我所熟悉的麒麟石碑也不见了踪影。
夜阑走到我身边，与我并排而立，晚风吹拂，衣袂飘飘。
“魔宫太危险了，我怕魔尊找到你。就用乾坤环将你转移到了这里。怕你多心，把房间布置成魔宫里的样子。放心吧九歌姐姐，没人会找到你的。”
夜阑递给我一个东西，我低头看到他手上拿着我的昆仑镜。我什么也没说，伸手接过来，只是心里有些意外，昆仑镜是十大神器之首，多少人拼了命想得到，夜阑怎么愿意还给我。
“这东西好像认主呢，我怎么试都没反应，我都怀疑是不是被掉包了。”
夜阑半开玩笑地说着，他话音刚落，昆仑镜便闪了一下，好像是在抗议。
我举起昆仑镜，看到我的脸映在镜中，苍白消瘦，仿佛大病未愈。
我垂下眼眸，正想收回昆仑镜，突然镜面颜色一变，出现一口冰棺，那棺中躺着一个白衣男子，他仿佛睡着了，双眸紧闭，面色如雪，却依旧绝美如仙。
我惊呆在原地，手中的昆仑镜差点掉在地上。
夜阑也很震惊，他很快反应过来，第一时间便夺过昆仑镜。
但那一瞬间我已经看清了！
是朔月赦！
他还没有死！
我怔怔地望着夜阑，他神色不太自在，将昆仑镜揣进怀里：“你刚恢复，还不能驾驭这样的仙器，难免会看到一些幻觉，我先帮你保管。”
我抓住夜阑的手，“不，那不是幻觉！我了解昆仑镜，它从来不会出现虚假的幻觉！夜阑，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朔月赦呢？他没死对不对！”
夜阑微微皱起眉，轻声劝我：“他真的死了，九歌姐姐，你别抱希望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不想看着你一次次难过。”
我站在晚风中，身体微微发抖，风很冷，我从头到脚都像是灌入了森森寒气，我不愿相信夜阑的话，他骗我那么多次，这一次一定也是在骗我！
我盯着夜阑，质问道：“那我看到的是什么？你不是说他被埋了吗，为什么他会躺在冰棺中，这已经多久了？如果他死了，尸体早就腐烂了！”
夜阑走近我，我下意识地后退，也许我潜意识里就不相信他……
夜阑愣了一下，眼底忽而掠过一丝受伤，他停在我面前，耐心地说：“我试过救活他，但没有用，流光琴不能令他起死回生，灵芝也没有了，我能做的，只是用流光琴的灵力暂时保他尸首不烂。九歌姐姐，朔月赦真的死了。我怕你伤心，不想带你去看他的尸体……”
我打断夜阑：“你现在带我去！”
周围静了静，夜阑没有说话，晚霞洒落在他洁白如玉的脸庞上，那双墨黑的眸子似乎坠落千万流光，良久，他眨了一下眼睛，轻声问道：“你不是不爱他吗？为什么要去见他，想要羞辱他吗？就连他的尸体，你都不放过吗……”
“我……”
我哑口无言。
夜阑只知道我为何恨朔月赦，却不知道我为何爱他。
恨意无法磨灭，爱也同样，镌刻在骨骼脉络上，怎么也忘不掉。
如果朔月赦没有为我牺牲，如果他果断地抛弃我，那尘封在心底的爱，就不会被翻出来。它会永远被恨掩盖，成为内心微小的尘埃。
为什么……
要救我呢？
夜阑终究还是带我来了。
这里是一处天然冰穴，走进去就感觉寒气扑来，石洞上凝结了长长的冰柱，洞穴里没有光，夜阑举着一盏油灯带我走过长廊，我们的影子在昏黄的灯光中晃动，映在墙上。走了不长距离，就看到一处空旷的空地，中心摆放着一具冰棺。
我的脚步有些踉跄，夜阑搀住我，才让我不至于摔倒。
一步步走近了，我看到朔月赦躺在冰棺中，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皮肤白皙光洁，睫毛纤长卷翘，青丝散落在旁，栩栩如生。
我还是不相信他死了。
这是个圈套对吧。
朔月赦只是想博取我的同情！
我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冰棺里极冷，手伸下去便觉得要被冻伤，我忍耐着等了很久，但朔月赦并没有呼吸，我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并不是柔软的肌肤触感，而是冰冷的，僵硬的，毫无生气。连他弧度优美的薄唇都没有血色。
我的动作僵在那里。
夜阑可能怕我受不了打击，他扶起我，捂住我冻得冰冷的手，说道：“九歌姐姐，这里太冷了，你身体不好，我们先回去吧。”
我不肯走，死死盯住朔月赦空荡荡的衣袖，问道：“他的手呢？”
夜阑没有说话，我俯身压了压朔月赦的衣袖，整只手臂都是空的。我突然疯了一样撕开朔月赦的衣服，看到他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那是巨兽的爪印，撕裂了他的皮肤。他的手臂整只都被撕了下来，只能看到还未愈合的伤。这些伤不会再愈合了，因为他已经死了啊。此时的惨状只能表示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
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忍不住哭出声。
所有的脆弱好像一瞬间都被释放了出来，所有坚强瞬间瓦解坍塌。
夜阑在旁边看着我，什么都没说，他将油灯挂在墙上，俯身将朔月赦的衣服重新穿好，让他像以前一样完美无瑕，然后对我说道：“今天你所看见的，回去就忘了吧。你可以继续修仙，有光明的未来。你可以喜欢别人，你和朔月赦之间发生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身上的污点。”
污点……
和朔月赦相识……
竟然算是污点吗？
也对，我要修仙，若是被别人知道我曾被魔界之人拼死相救，我的身份，我的动机，我的一切一切都会被人怀疑。
我抬头望向夜阑，伸出手：“把昆仑镜还给我。”
夜阑取出昆仑镜递给我，临最后又有些警惕地缩回手，“你要做什么？”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重复：“把昆仑镜还给我！”
夜阑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将昆仑镜还给了我。
我站起身，沿着来时的路跌跌撞撞地回去，夜阑一直在后面跟着我，用油灯为我照亮，我双腿发软，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去的，外面的竹林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暮色笼罩了一切，将我素白的布裙染上了暗黑。
我曾经也梦到过相似的情节……
可梦里不是这样的……
朔月赦明明带着灵芝回来了……
梦里的他没有死，我闭上眼，就能看到他的样子，他将沾着血的灵芝递给我，尽管虚弱疲惫，却还是在对我微笑：“快吃了它，你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仿佛……
那不是一个梦，而是一段清晰可见的回忆。
我握紧了手里的昆仑镜，紧得浑身都在颤抖。
我要回去找他，我不能让他轻易死去！昆仑镜一定可以帮我！就算再一次跳入火池，就算葬身火海，我也不会放过一线希望！
夜阑摇了摇我的肩膀，轻声问：“九歌姐姐，你在想什么？”
我没有说话，他更加不安，站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说：“你别做傻事……”
我沉默良久，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冷笑：“我会做什么傻事？难道你以为我会殉情？朔月赦的死是他自找的！别以为我会愧疚！”
“对！姐姐你说得对。没人会因为他愧疚，我们很快就会忘了他。”
夜阑顺着我的话安慰我，但他的话为什么听起来刺耳？
“姐姐，你在发抖，因为冷吗？”夜阑将外衣解下来披在我身上，带着清爽淡香的温度包裹了我，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我，虽然面容稚嫩，语气里却充满关怀，“你的眼睛都肿了，不好看了哦。回屋吧，我让丫鬟做点好吃的东西。你想吃什么？啊对了，你刚刚恢复，肠胃还不习惯，就喝点容易消化的汤羹吧。”
夜阑护送我回屋，让厨子做了些营养好消化的汤羹端来。我真的没有胃口，但还是硬撑着喝了几口，胃里空荡荡的，却感觉不到饿，那几口汤羹在胃里翻滚，烧灼着我的胃壁，让我忍不住反胃想吐。
夜阑见我这样，也不再逼我，让丫鬟收拾了餐桌。
很快有人来报，战事告急，央夜阑快些回去。
我知道仙魔大战此时正如火如荼，夜阑平时不在的日子，定是在战场上指挥杀敌。只是他每次过来，都卸下戎装，衣着整洁，让我暂时忘记了战场的残酷。
夜阑正要走，我叫住他：“可以把乾坤环借给我吗？”
夜阑一愣，显然没有料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你不会用它。”
我望着夜阑：“我不会用，所以你可以放心借给我，对吧。”
“你想去哪儿？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否则你随时会死。”
夜阑没有答应，这在我意料之中。乾坤环是上古神器，比我的价值重要得多。夜阑不够信任我，我们关系也没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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