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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到少年的时候少年已经快死了，全身皮肤溃烂，红色的肉从伤口露出，偶尔还能看到白色的骨头。
不归看到的时候‘哦哟’了一声，然后说：“辣眼睛。”
他回身再次在阵法中散步，阵法自己形成了一个小世界，只是里面的建筑全是死去魔族化为的骨骸，和魔修的困在一起，时不时有金色的电光从上面掠过。大家都被绑在从地底刺出的突刺上，长长的锁链铐着四肢，能走一圈，但容易和其他魔兽的锁链缠住。
不过千年下来，除了不归，也没谁还有力气再起来走一走。
走了一圈，少年还躺在原地，不归想了想，觉得人肉吃了可能阵雷就得劈到自己头顶来个两开花，所以还是算了。
他回来，蜷在巨大土坑里闭上眼睛睡觉，这里没有日月星辰，也没有白天黑夜，只有永远的黄昏。
橙色的光线总是让睡眠质量不好。
不归迷糊着醒来，估摸着又去了几天，抬眼一看那个人还活着。
“哦哟，”不归用鼻子戳戳他，少年被鼻子顶的翻了个身，半边身子的伤口被压住，发出几不可闻的痛哼声。
“少年人，生命力很强大嘛。”
少年缓了这么长时间也有些恢复，至少伤口没有再无止境的流着脓水，他用下巴撑在地上，将脸抬起来对着他。
“大怪物，你长的真丑。”
这是白霖和不归的第一次相遇……当然，那时的他还不叫不归。
后来不归想，一定是橙红色的天太像是火焰，两团火从那双眼睛中射出来，使他整个心都有种被包住燃烧的感觉，才会做出傻事。
“我一定是有问题，才会浪费魔力给你治伤。”
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像是被火烧伤一样的痂遍布全身，少年正坐起来运转心法，正到关键处，体内灵气却运行一滞，一口鲜血就从口中喷出来。
巨兽用长长的鼻子贴在他身后，将醇厚的魔力输送过去，少年终于从过呼吸般的状态恢复过来，伸手擦掉唇边的血。
“……大怪物。”
“恩？”
“你想出去吗？”
“想啊。”
“那你做我的式神，我带你出去。”
巨兽想笑出来，他也的确笑了，低低的，像是低沉的轰鸣：“就你？”也想当我犀从少主的主人？
少年脸上却像是看不到他的奚落：“不试试怎么行呢？我会成为很厉害的人，你跟了我不会委屈的。”
这话说的，像是和秦馆楚楼的女子说话般。
巨兽却有些被说动了。
这种千年复千年，长长见不到头的孤寂，突然有火苗闯入，说带他离开。
那火苗如此微弱，伸脚就能踩熄。
“你的愿望？”巨兽抬起脑袋，眼睛朝下看着这个小小的、脆弱的、却口出狂言的人类。
“我想要你的力量，让我拥有傲视天下的能力。”
“作为交换，我将我的所有转世，都给你。”
不归从没将少年当做朋友。
他只是恍惚间想到那个满身青翠的青年，长眉入鬓，生的委实好看。他蹲下来，看着小小的魔兽，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
“那你去找那个能让你得到答案的人类，就会知道了。”
会知道吗？
满身疤痕的少年不是很丑，像是飞离太阳太近而满身伤疤，但就算这样他也不停下接近太阳。
“犀从一族不会死亡，在倒下千年后会再次生成新的犀从，而我，会永生永世陪伴你。”
“这个世界上你只有一个人，而我也只有一个人，但是缔结契约之后，我们就是两个人了。”
不归扬起鼻子发出一声长鸣，巨兽爆开白光然后化作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男子短发在空中剧烈飞舞，但是那双手怎么都够不到飞速朝黑洞飞去的青年。
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
他想起曾经的三只小仓鼠，短短十多年后就死去；他想到母亲，被砍下头颅挂在城墙上；他想到那个绿衣的青年，在光芒中身躯消散。
他想到那个满身太阳伤痕的少年，说“这个世界上你只有一个人，而我也只有一个人，但是缔结契约之后，我们就是两个人了。”
而青年的身躯终于被黑洞吞没，青年触及不得，翻卷的飓风将他在空中甩了数个圈，最后猛地抛到地上，在布满乱石的地上滚动，重重撞在一座建筑残骸上。
青年的眼睛有一点晶莹，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好像千年间一直不变的那样。
巨兽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那里无风无花，无日无夜，目光所及全是死亡。
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人。
白昭赶到纸符显示的地点，那里不是魔界，靠近一片广阔的海域，而纸符显示白霖就在下面。
白昭试图触碰阵法，在他碰到的一瞬间阵法自动打开，像是一张怪兽的巨口朝他张开，说着“你快来哦。”
司马昭之心昭然欲揭。
白昭没有选择进去，他扯开一个布包，里面包着一块小小的鳞片，黑色的。
不归在递给他的时候言语很轻松：“你看啊，家主这个作死的劲头这辈子都改不了了，他迟早要被自己作死，所以上个保险阀。”
白霖在一片磕着瓜子给了他一脚：“罗罗嗦嗦你才作死。”
不归被踹了一脚也不生气，他抬脚在白霖裤子上蹭脚印，白霖整个人炸了，追着不归绕院子跑了好几圈。
白昭：妈的智障。
当时的三个人都没想到，那时候心血来潮的一个决定，竟然真的会救了白霖的命。
白霖看着黑色云洞越来越近，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名字，但他没有低头去看。
不归这个魔，傻，虽然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但在某些事情上完全拎不清。
……蠢货啊，就算你千年百年还能再生，那个你也不再会是你了。
转世后的人还是不是自己，这本来就是一个哲学问题，如果说有记忆的是自己，就算换了肉体也依然是自己；那如果给一个人注入记忆呢？那么失去记忆呢？一个人如果有两种不同的人生，那两人真的是同一个吗？
困扰了很多人的问题，在白霖这里很简单。
老子认识的就是和老子一起经历过人生的你，其他的都是和你相比。
当初为了完全使用不归的力量，将魔力完全转换成灵力，两人签了不平等的共生契约。因为犀从不会死，他们会变成新的犀从，然后在成年那天继承所有记忆，所以不归死了，并不会对白昭有太大的影响。
但白霖死了，他毕竟是人类，所以犀从会死。
白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奴役这个傻怪物几十年，然后自己要死了就解开契约，让他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朋友那种东西自己去找，你活这么多年没一个关系好的多失败啊。
白霖还特意想好了，让不归多去处理妖怪方面的事情，那些生物和你命一样长，这总能没问题了吧！
……完全不是他想要偷懒呢！
总之不管出自什么考量，白霖居然真的干了一件人事，真是闻者感叹。
白霖觉得和不归说，他肯定会嗷嗷哭。
想到那个画面，白霖觉得有点好笑，别看这个怪物生的巨大，其实内心纤细到看情感片能看得用完一抽纸，什么都有他哭的，曾经还突然闯入他的房间说“八公真的好可怜啊——”
然后被白霖没好气的踢出来。
白霖想到这里有点好笑，他半个身子已经进了里面，手臂粗的闪电在不远处虎视眈眈，他看着那些闪电，神情是没有变过的倨傲。
他甚至伸出手对那些好像生了灵智的闪电招了招手：
“来吧！”
一道闪电朝他的耳边劈下去，然后是两道，三道。
每一道都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像是要撕碎一切——而的确是一切了，失去不归力量的白霖，不过是普通人。
闪电一道接一道的劈，蹦开的电光顺着紫色的地面窜出去老远，击中物品的声音雷一样轰轰作响，条条闪电是野兽的利牙，不管是什么都能将它撕碎！
电光一层接着一层，将整个空间映亮如同白昼，闪电们有些累了，扭着身子到一边。
糊了吧！
闪电兴致勃勃想要看到一堆黑灰。
而电光逐渐散去，白色的光线慢慢暗淡下来，只有地上时不时划过几道电弧。在烟雾弥漫的中央，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修长如竹，身姿如仙，白色唐装不断有电光在上面滑动。
白昭缓缓抬头，将怀中大睁着双眼看他的人放出来。
他低头，对着不敢置信的白霖说。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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