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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碰带着点微凉，然又似乍暖还寒，柳枝萌芽，蜻蜓拂过水面，逐渐攻城掠地，带着夏日难捱的酷暑，侵略性的意味愈发明显，旖旎一池春光。
脑中紧绷的弦轰然断开，苏陌染如乱麻的思绪渐渐凝结在一处，她使劲挣脱，奈何面前的男子如铜墙铁壁般半步都没有挪动。
最后他狠狠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血腥味顿时在唇齿间弥漫开来，江?卿终于放开苏陌染，苏陌染恼羞成怒狠狠瞪着他。
唇上的口脂被亲的溢出边界像一朵蠢蠢欲动的花瓣，下唇上的血滴莹润饱满的像是一颗珍珠。
江?卿的唇边也有丝丝红痕，他瞧着女子的模样，一双杏眸圆瞪却是说不出的万种风情，自从上次在中秋宴上相见后，一连几日他这才发现他有多么想她，纵然也气她的冷漠果断，今日在及笄礼上刻意对她视而不见，但待她出去后，他又迫不及待想去见她。
若这是一种征兆，那他知道他已中毒颇深。
苏陌染唇瓣红肿，怔忡半晌，她恼羞成怒，一双眼眸像饱含秋水般光泽氤氲，她抹了一把嘴唇，白净的手臂出现星星点点的血迹。
“江?卿！”
她果然每次生气都会叫他的全名，江?卿笑出声。
苏陌染蹙眉，话哽在喉口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憋的满脸通红，手指着江?卿往旁边退了几步，硬生生拉开两人的距离，“江?卿！你忘了我同你说的话吗！”
他敛住笑意，表情肃然，“记得。”一丝苦涩溢上心头，“当你死了。”
江?卿忽然又抬眸，凝眉盯着苏陌染，“你扪心自问，你当真能把我放下？”
天色暗沉，屋里没有烛光，黯淡中他一双眸子微微发亮咄咄逼人，苏陌染偏过头不忍再看，鼻尖微微酸涩。
“嗯？”等不来她的回答，他便饶有耐心的一遍遍问。
“忘不掉又如何？放不下又如何？”
她恍然忆起桃源寺那破烂袈裟的男子对她说的话，前路漫漫，唯有你孤身一人。
前世今生他们从来都有缘无分。
纵然她可以说服自己上辈子害她之人并非他，可他们终究隔着的是跨不过去的血海深仇。
往日的欢笑声历历在目，她同男子的一举一动像涨潮似的涌入脑海，她本以为他们不会再有牵扯，可不知不觉他们还是纠缠至今。
再回首，她目光平静，好似方才内心泛起的波澜都并非是她，她眼神锐利，似刀锋似箭雨，“今日既然你来找我，也好，那我们便说说清楚吧。”
他皱眉，眸光坚定又锋利，“你当真要和我如此形同陌路？”
苏陌染没吭声，转了个方向，她走到桌前，一根火柴快速滑过盒子，燃烧的火柴梗又凑近油灯灯芯，随后她用金拨子挑弄，微弱的烛火却也令周遭光亮大作。
她轻轻甩了甩手中的火柴，火星子熄灭散发着缕缕黑烟，“我知道构陷我父亲的人是元豫新元太后，和我有仇的是整个元家，不管你今日同元家发生什么误会，元豫新终究是收养你的义父，若终有一天我挥刀相向，你又怎能保证不会以刀戈相拼。”
“我不会。”
苏陌染回首，正巧看见江?卿眼底的坚定，两人对视一眼，她很快转开，“与其到时候我们互相折磨，不如现在断的干净些。”
“我说过我不会！”他眼底是潜藏的愠怒，深幽的眸子倒影出烛火的影子。
一抹讥讽的微笑在唇角溢开，这番话她总觉得似曾相识，前世他也说过同样的话，她选择相信，可最后，终究是离人之火，一场孽缘。
“好，那我们再说说别的。”她起身，径直从他身旁掠过，没有眼神没有笑容，“我知道你雄心勃勃，也知道你身居高位，更知道你四面楚歌，背腹受敌，可我也相信，你终有一日会荣登高位。”
她站在门前，微微昂首，像是在看天上的繁星，“别人都说摄政王从小天赋异禀，是神童，而后又科举中第，领兵出征是少年英才，可我知道这一路你有多么艰苦。”
闻言，他眸光忽现一抹暖意，像是和煦的春风吹绿一池春水，“是啊，正因为你我能看到对方其他人所见不到的，所以才……”
“可如若有一天，你真龙在天，那我呢？”她转身看着江?卿，“你许我一个后位？可纵然凤飞九天，我也只是你三千弱水里的一瓢，而已。”
“你现在跟我说，海誓山盟，天涯海角，可终有一日你也会同其他人所说，再好吃的东西拥有过就不那么珍贵了。”
“我所求不多，不求荣华富贵，只愿一个心上人待我一心一意，亘古不变。”她笑着，垂下黯淡的双眸，“而这些是你身为帝王给不起的。”
你自以为现在的承诺有多贵重，可世事总是能教会你什么是童言无忌。
他眼底冰冷，出神的盯着烛火，半晌，转眸望着女子的背影，“我不能给你，那唐怀翊唐灼晔，或者是小皇帝就能给你了吗！”
今日家庙中，他早就看见唐怀翊含笑盯着苏陌染的眼神，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与渴望。
他嫉妒，他暴怒，来势汹汹像是洪水猛兽，而她就愈发平静，苏陌染摇摇头，“都不是，他们都并非良人。”
“那谁是！”
苏陌染又想起那道士的话，她笑着摇头，“我并非良人，如何有幸得觅良人。”
若说朝堂暗流涌动，四方势力虎视眈眈盯着龙纹锦座上年轻的皇子，他们谋的是屠龙事，而自己又何尝有心去论他们的不是。
身居九天鸾凤之位被挫骨扬灰的自己，亦或是官官相扣构陷自己的父亲终年不得平反，逼得自己的母亲死后魂无处安放，打从一开始，她就步步为营，暗藏祸心，势必要搅的整个朝堂不得安宁。
这条路如那道长所言，危险艰辛，一不小心就坠入万丈深渊。
而面前的男子口口声声说护她，可终有一日他们会倒戈相向，一个要护国，一个要覆国，他们怎么着都不会成为一路人。
“长路漫漫，无人伴我左右。”
江?卿怔愣在原地，他先前想过，如果她当真敢说出一个人的名字，他发誓一定会杀了那人，可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他心中豁然一松，可转瞬又被千重高浪扼住喉口，冷笑一声，终是默然不语。
“我总觉得你变了。”他脸色渐渐惨白，无力地勾起嘴角，“变得好像我都已经不认识你了。”
从前那个懂得藏拙却仍然笑意嫣然的女子不见了，别人口中刁钻跋扈的女子终有一日收敛心性将他也拒之门外。
“说的容易，哪有轻而易举的说放下就放下？”
苏陌染叹气，“所以我说，你就当我死了吧，忘记一个活人不易，想忘记一个死人又有何难。”
他从来都知道她是一个心狠至斯的人，他也以为终有一日能同她一起打破世俗的囚笼，然而到头来那么多年的情谊，在她口中竟会不值一提到此。
江?卿盯着女子有些出神，她的身形，她的背影不知不觉变得更为高挑，容易变化的不只是容貌，更是人心。
“罢了。”他低低叹气，走到门边，“既然如此，便如你所愿。”
男子推开门，似是不忍再呆，大步流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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