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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太极宫，值夜的公公走了进来，向着唐暄和行礼，随后道，“皇上，门外昭仪宫的侍女求见。”
本就伏案看着奏折的唐暄和心情低沉，闻言更是不见，直接让人将其拦回去。
不一会，公公去而复返，“皇上，那侍女说阮昭仪今日喝醉了，嚷嚷着要见皇上，现在正在昭仪宫闹着呢。”
唐暄和揉了揉眉心，继而看向窗外沉寂的黑夜，“都多晚了，怎么还闹腾，罢了。”遂起身，“朕去看看。”
语罢，那公公上前为皇帝整理行装。
宫人提着宫灯在前面引路，刚到昭仪宫门口，小太监还未来得及通报的时候，便听闻屋子里传来的茶壶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个青花瓷茶盏朝着屋外站着的黄袍加身男子扔了过来。
一声脆响，茶盏落在男子咫尺的地方，屋外两边分别站着一排垂头丧气的侍女太监，见此情景，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唐暄和眯眼睨着屋中暖黄的光亮，遂走上台阶，赫然又停住脚步，向屋前站着的侍女问道，“怎么了？”
侍女含着一双红肿的眸子，垂着脑袋，闻言使劲摇摇头，“奴婢也不知，娘娘自从今日下午见过苏姑娘后便是如此，在亭子里就砸碎了酒壶杯子，还把自己的手弄伤了，但坚持不让奴婢近身，更不愿包扎。”
“苏姑娘？”唐暄和转头看了眼远处莲池旁黑乎乎的亭子影子，遂又问道，“是苏陌染？”
“不错。”小侍女像是被今日的事吓得没了魂，说话也捋不直舌头，颤颤巍巍。
“可知她们说了什么？”
“不知，娘娘叫奴婢把苏姑娘接来后，便下令不准旁人靠近小亭。”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期间，奴婢听闻娘娘很是激动，她说了一句。”
小侍女赫然又停住，不敢再往下说。
“说什么？”唐暄和蹙眉，语气里尽是不耐。
小奴婢被吓的一哆嗦，头垂的更低，犹犹豫豫的开口，“娘娘说，‘自古姐妹共侍一夫的情况很多，可为何只有自己一人备受煎熬’。”
闻言，唐暄和瞳孔闪过一丝锐利，黑夜中似一把泛着森然寒光的匕首。
他让下人呆在屋外，独自一人走进屋中。
女子身侧的宫灯泛着明亮又灼眼的光彩，更衬着其中跌坐在地上的女子乌发凌乱，身影颓丧，她的身边还七零八落摆放着倾倒的酒壶，未用尽的液体洒了满地，污润女子的裙裾。
他眸中难挡锐利的锋芒中又添了一抹恶寒。
“你如今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男子的声音犹如混沌中一束光亮，地上的女子怔了半晌，才迟疑地回过身。
男子一如既往挺拔的身影犹如冬日里屹立不倒的劲松，乌发如墨盘踞在头顶戴一个玉冠，双眸像是暗夜出没的饿狼又像是天边盘旋的雄鹰。
然而此时他眉头紧蹙，一双凤眸难掩厌恶，像是一把利刃刺入心间，阮宁微又是一顿，随即全身僵硬。
她嘴角带笑，踉跄着从地上爬起，然而饮酒上头，她站的并不轻松，可远处的男子像是一个自始至终看笑话的看客，从不曾伸手表示一二。
“皇上可听闻过京中传言。”阮宁微往前走了几步，她身上泛着淡淡黄色的酒渍也愈发明显，男子睨着她，眉头又拢起两分。
她却视若无睹，自顾自的说开，“京中传言，新晋的昭仪娘娘和皇上琴瑟和鸣，皇上更是一连几日夜宿其宫。”
她也曾相信过那么几分传言，也曾对这个男子抱有幻想，她还曾幻想过今日他听说自己受伤，听说自己闹腾，是否也会表现出那么几分心疼，好让她敢再信那么几分传言。
然而她终于也等来了，她手中猩红的血迹，她满身的酒渍，她凌乱的乌发，却都没有换来他一句关心，反而是满眼的厌恶。
她的心一瞬间像是夏日的冰雕，融化的不见分毫。
如果她下午没有见过苏陌染，没有听信她的一席话，如果她还沉浸在自编自导的梦里，她是否又能开心一点。
至少他没有满眼的厌恶。
“可是事实却是，二人在一起聊的总是另外一个女人，聊皇帝有多么爱她，多么重她，多么在意她。”
“而女子本以为皇帝将她晋封，赐她宫殿，是因为有那么几分的在意，可如今看来全然没有，一切皆拜另一女子所赐！”
男子紧皱的眉头丝毫不见舒展，他冷眼瞧着女子说话，活像一个局外人，终于薄唇微启，“你明白就好。”
闻言，站在不远处的女子一脸惊愕，满眼不可思议，竟是不相信面前的人居然能承认的如此坦荡。
怔愕后，她竟又笑出了声。
“你是铁做的吗？我对你的好，你就当真丁点都看不见？我知道你忘不了她，可是哪怕你心里有那么一点是留给我的该有多好。”
说着说着，阮宁微泪如雨下，长睫沾湿黏在一起，口脂凌乱，满面泪痕。
她走近，男子冷眼睨着面前如痴如狂的女子，开口道，“你如今这副模样当真连你姐姐的分毫都及不上。”
她唇瓣勾起，眼泪有一瞬的凝住，她跌坐在地上，就在他面前，如此不顾脸面，却连男子一个眼神都换不来。
方才的锐气浑然干涸，女子拉住皇帝的衣摆，“你就不能爱我吗？你就不能尝试忘记她吗！你就不能给我留一点位置吗？”
声音渐歇，耳边只剩女子的哭泣。
男子一甩衣摆，拂开她的手，蹲下身，平视着女子的双眸，“当初，除了爱你，其余朕都可以给你，虚荣亦或是财富，可现下你如今这副模样当真令朕憎恶，此后朕连昭仪宫都不会再踏入。”
他眸中神情冷淡，女子噎住，嘴唇翕动，眸间皆是对他方才那番话的不可思议。
男子起身，干脆利落地转身。
“你不爱我，为何选我？”
“这你还不知道吗？”他侧头，留给女子一个冷峻的侧脸，“全凭你口中的‘那女的’。”
“你当真有那么爱她？”女子冷笑一声，“倘若是真的，你又怎会在她进宫后，还纳了那么多妃嫔，见一个美人爱一个！”
“你以为天下的人都如你一般，将情爱当作命？”末了，他抬脚之际，又留下一句话，“所见非虚亦非实。”
他转头，不再看女子一眼，径直出了踏出屋子。
直到男子身影消失不见，阮宁微还怔忡着坐在地上。
所见非实？所以你对我的好，皆出于处心积虑的算计，你真正想保护的才是漠不关心的。
春意的天，寒凉拔地而起浸透全身。
方一走出，便又有太极宫的奴才手捧着加急军报赶了过来，跪伏在男子脚边，“皇上，军报到了。”
方才的事浑然没有扰乱他的心情，唐暄和接过军报，打开视线一扫，瞬间脸色跌宕谷底。
他转身重又踏进屋子，朝身后怒吼道，“不准跟进来！”
进了屋子，他反手关上门，力道之大，门合起来时发出震颤一响。
他垂下的手攥紧了军报。
阮宁微自然不会以为男子去而复返是因为改变心意，当她瞥到男子握紧的拳后，心中猜想得到证实。
“朕纳你入宫，本意是给阮府一个机会，没想到你门一个二个竟会这么蠢！”
男子愤怒将手中的军报甩下，阮宁微心头不解，捡起满是褶皱的纸张，打开一看，面色已然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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