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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如是去看他的时候，府里的小厮正在给江?卿上药，墨羽则一语不发的候在一侧。
许是过于疲乏，即便小厮在给他上药，惊动了他身上的伤口，他起先还是倒吸一口凉气，然而时间一长，江?卿竟也合上了眼睛。
梁如是进屋后，墨羽望见来人，正往床榻上看去，随后又被梁如是制止他准备通报的想法。
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江?卿趴在床榻边，背上的伤口一时间全部暴露出来，露出血肉模糊的伤痕。
即使是在睡梦中，江?卿也极为不踏实，双目紧闭，双眉紧蹙，因为背后的疼痛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梁如是仅一眼，便不住的摇头叹气。
然而转瞬心底那点凄凉感叹，又化为了愈发高涨的仇怨，就连盯着那些伤痕的目光也徒然锐利。
他向着床榻边候着的男子招招手，随后墨羽便同他一道出去。
二人站在门口，梁如是反手将门轻轻掩上，随后对着墨羽说道，“我今日本也就打算来看看他，眼下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改日我再来看他。”
墨羽点着头，耷拉着眉眼，毫无生气。
梁如是见他这般消极，也忍不住问道，“怎么，看见你家王爷回来还这般唉声叹气？”
“属下只是没想到，王爷他会伤得如此之重。”语罢，他又是长长叹了口气，转瞬却又有些愤然，“如若不是苏府姑娘，王爷又何至于此！”
梁如是没有吭声，他穿过回廊，盯着远处的湖塘，目光渐浓。
“王爷对苏府姑娘那般好，可是那厮竟然恩将仇报，她将攘边将军的死因全都归结于王爷，殊不知王爷又有多难、多苦！”
听他说完，良久，梁如是也幽幽叹息，随后道，“乱了，都乱了。”
闻言，墨羽有些不解，看向梁如是。
“你家王爷的心早乱了。”
……
更深露重，火光绵延至数里。
宫门打开，骏马长嘶，密密麻麻的铁蹄声所到之处惊起一地灰尘。
从上空俯瞰，一群长形人影，包围住楼阁，他们冲进正厅，将所有聚集在其中的百姓小厮，不分男女，尽数屠戮。
趁着灯火幽深，围观的百姓被甲胄士兵拦在楼阁数丈外，然而依旧抵挡不了人头攒动。
多宝阁内灯光熄灭，导致旁人看不真切里面情形，然而只闻那夜半哭啼，众生嘶鸣声便只觉鸡皮疙瘩落地。
其中少不了妻离子散，妻子带着年幼的孩童还因珠光宝气滞留在多宝阁内，然而仅一盏茶的时间，丈夫只得隔离在外，依稀可闻那人声鼎沸中，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无人可知，那一夜恍若白昼，究竟是因为金甲倒影出火把的光亮，还是多宝阁内纠缠至夜的血光漫天。
三日前，一封火漆加急的信笺送入宫闱，空白的信纸放在火烛上烘烤，霎时字迹出现，‘悼倬’。
“多方消息，‘悼倬’重现于世，藏匿于洛阳城多宝阁，已为他用。”
灯火幽暗的太极宫，唐暄和将纸张攥于手心。
早些年，民间一直盛传，‘悼倬’一人可当百名羽林卫。
自从幼帝即位以来，他便派遣出一队羽林卫去探查数年前的‘悼倬’，然而多年未果，只当这个杀手组织或隐匿于世或葬身于威猛将军一战。
然而此番重现江湖，竟一直暗暗藏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想到此，唐暄和就觉被人耍弄般恼怒。
如此井然有序又武功高强的组织，若不能为己用，那便只有一条路……
多宝阁一事，连夜高彻便将消息传至苏府西苑。
初秋泛着淡淡的潮意，然而扑面的风又觉干涩无比。
深夜无光，仅一轮月色洒入屋内。
当晚，围守在苏府府邸门外的禁军，得来消息，冲入府内，奔至西苑。
然而女子沐浴着月华，立于颓败的莲池边，衣冠齐楚，竟有一种等待许久的感觉。
一时间，几名禁军竟不自觉停住步伐，目光齐齐投向池边女子。
然而随着身后一声粗犷的低吼，几名禁军又立马回过神，朝着女子走来，将人带出苏府。
关入刑部大牢，女子坐在枯草席上，仰首通过牢狱上方的一道狭窄的窗户看向天边的明月。
……
太极宫内，男子位于上首，侧身看向窗外，相比城外的闹嚷，此处竟是闹中取静，宁静致远。
伴随着齐整的脚步，羽林卫长徐徐入殿，一身金光闪耀的甲胄，竟没染上丝毫血污。
“启禀皇上，多宝阁已放火烧毁，依皇上的命令，今夜留在阁中的人，无论男女老少，全数剿灭，但是……”他略微不安的扫视着上首男子的神情，继续道，“然而多宝阁阁主周青时，今夜并未截获，据小厮说，他今夜不在阁内。”
闻言，年轻的帝王并未动怒，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已知情。
随后又有脚步从殿外传来，新上任的禁军统领走入殿中，躬身道，“皇上，犯人抓获，关入刑部大牢。”
良久，上首男子终于起身，只见他鬓角齐整，衣冠楚楚，大步走出太极宫。
一行人来至刑部大牢，然而走至牢房栅栏处时，只有年轻的男子以及身后仍旧满面笑容的太监总管。
听见脚步声停下，苏陌染才将目光从顶上移到来人身上。
二人都没有出声，隔着几丈的距离，隔着栅栏，隔着倾斜摇曳的月光，久久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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