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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进入商都,渐渐热闹起来,虽比不得洛阳的富庶,但入目所及也是酒家林立。
在靠近城池的地方,马车停下,苏陌染掀开帷帐,见是一间客栈。
周青时先下了马车,随后扶着苏陌染,等她小心的跃下车辕。
四个人方一走进客栈,便有热切的小厮迎了上来,冲着周青时张口闭口就是称呼“掌柜”。
闻言,苏陌染转头打量一眼周青时,周青时见她神情怪异,于是问道,“怎么,瞧着我干嘛?”
苏陌染抬起下颚指了指方才的小厮,打趣道,“没想到啊,周掌柜,家业都遍及商都啊。”
周青时嗔她一眼,待一行人上了楼后,周青时又在她耳根前说道,“早些年在洛阳的时候,路见不平,救了这间客栈的老板娘,他们听说我是洛阳做生意的,随后一见到我就称呼我为‘掌柜’。”
苏陌染盯着她,笑道,“女的啊,怪不得呢,叫你掌柜,许是她就是想让你做这间客栈的掌柜。”
闻言,走在她身后的周青时对此嗤之以鼻,“就凭一间客栈就想把我收入囊中?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苏陌染笑着不再言语。
随后苏陌染被小厮领进一间房,方一进去,便有两个身影扑了上来,抱着她哭成一团。
见是刘莹碧落,苏陌染心中一暖,便也伸出手轻轻拍着两个人的后背,笑道,“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小心再哭就把我送走了。”
闻言,碧落止住哭声,皱着小脸,望向苏陌染,嗔怪道,“小姐莫说胡话!”
随后,刘莹也对着自己的脸,胡乱的将泪水乱抹一通,“就是,就是,小姐是吉人自有天相!”
三个女子围坐一堆哭哭笑笑,之后便有高彻将伤药送了过来,临走前还对着苏陌染说了句“对不住”,苏陌染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妨。”
将袖子掀开,碧落率先红了眼睛,刚止住泪,眼见又要哭出来,苏陌染连忙开口道,“我不痛的。”
闻言,碧落还是红了一双眼,“凌迟啊,活生生将肉割下来,怎么会不痛?”
苏陌染叹了口气,又有绢帕将她眼角溢出的泪拭去后,才说道,“会感染的,所以你还是别哭了,快给我上药吧。”语罢,她又瞥了眼门口,说道,“趁着刘莹下去端饭食了,不然一会她看见,又是鬼哭狼嚎,我可受不住。”
几句话就又把碧落逗笑,随后她拿起金疮药,小心动作着,“那小姐你忍着点。”
苏陌染点点头。
天色渐暗,苏陌染睡不着,便从屋内出来,站在长廊上吹风,瞧着天边一轮盈满的月亮,她不禁叹道,“离人月最亮。”
木质长廊上传来响动,随后有脚步声靠近,苏陌染瞥了一眼来人,见是周青时后,又继而看着月色。
他站在苏陌染身侧,二人赏着同一轮圆月。
半晌,他开口道,“睡不着?”
苏陌染轻轻应了一声。
“本来想着你劫后余生,应该酣畅淋漓大睡一场的。”
苏陌染轻轻笑着,“我本也是如此想,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为何?”周青时转头,凝着她半边脸,“心中有牵挂?”
“牵挂说不上,就是有点不舍。”
“不舍谁?苏府?亦或是某个人?”
苏陌染一时不吭声,幽幽一声叹息融进月色里。
“你恨他吗?”
闻言,苏陌染怔忡,转瞬又摇摇头,“恨过。”语罢,她嘴角出现一抹怆然的笑,“但恨不起来。”
月色里,女子的笑容染上银辉,幽深的双眸尽显愁绪。
她忽然忆起,上辈子在甘露殿最后一晚时见到的月亮也如此刻一般,盈满明亮,具有灼痛人眼的本事。
她继而转头,看向周青时,“我是不是很可笑?”
周青时摇摇头,“不会。”
许是愁绪当真能感染人,苏陌染恍惚间竟觉得沐浴着月华的旁人也满面愁容。
“如果情之一字,当真可笑,深陷之人挣脱不开,那又为何世间有如此多的爱而不得?如此多的天涯相隔?”
闻言,苏陌染再次转头,深深看了眼周青时,忽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夜有些多愁善感,像个诗人。”
周青时笑着,“谁说我不是?只不过感叹的多了,未免觉得矫情。”
“谁说不是呢。”又是一声轻轻浅浅的叹息,苏陌染继而说道,“不瞒你说,当我在牢房凌迟的第一天,刀尖割破我的手臂,那一瞬间血像是流水一般猝不及渗出时,我想过死,觉得当下生不如死。”
“可后来当我手臂全是刀割下的残肉伤口时,我趴在草席上动弹不得,心里愈发高涨的居然是种解脱,我不敢想象,那人因我之故而满身是血的模样,我觉得我对他不住,直到后来我也成那副模样,我才忽然觉得我们之间好像还清了。”
周青时转头,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还年轻,你会遇到很多人,他们总是会在你生命中留下诸多难能可贵的东西……”
没等他完,苏陌染截住话口,“可这般深入骨髓,痛入体表的感情只此一段,不是吗?”语罢,她转头看向周青时。
女子眼眸平静,可像是嵌入繁星般光芒大作,一瞬间,从她身上,他又依稀得见故人的影子。
当他得知那女子要嫁给当朝英明神武的威猛大将军时,他也在这样的夜晚找过她,当时她也说过这般刻苦铭心的话。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这辈子仅此一回,若自己不抓住,岂不是落得个夜夜心伤,矫情又做作的名头?”
他至今都觉得她那时说话的样子,熠熠生辉,光彩照人,甚至连她说话的语气也都带着难得的俏皮。
他知道那便是爱一个人最好的模样。
可没想到这一幕却成为了他后来日子里的梦魇,他眼看着自己逐渐步入那女子所说的最后下场——孤家寡人,用自己血淋淋的半世验证着她的话有多么准确。
一辈子如此确切的心动仅有一回,一生冗长可迫不及待想同对方天长地久的感情只此一次,那寻遍天涯无以复刻永存脑海的模样也唯有一人。
渐渐他也成为了曾经自己最不屑一顾的人,把酒言的是欢,可覆手做的却是缠缠绵绵矫情至死的情诗。
他无所不能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落得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见他凝着月亮,想得出神,苏陌染靠近他,忽然拍了他一下,见他愕然回头,又开怀的笑了起来。
周青时忽然觉得没劲,许是因她的捉弄而没了矫情的意境,随后他转身朝厢房走去,走了几步听闻身后的女子问,“你去哪?”
他摆摆手,甩下一句话,“深更半夜,自然是回房睡觉啊!”
马车驶过一座一座的城池,他们佯装是商队,跨越过北瀚大半,驶向金陵。
从初秋黄叶走到隆冬雨雪,从北边走到南边,从一座繁华走向另一座繁华。
沿途,他们经停一座又一座的城池,见过家和事兴,见过流离失所,见过官官相扣,见过强买强卖。
富庶的洛阳城外,千里的地方,原来有着不为人知的苦难。
碍于繁华的人们,只顾面前的一亩三寸地,丝毫顾不得大千世界的伤亡悲痛。
这是世事的可悲,是俗世的荒凉。
北瀚四十八年,一月隆冬,一行人抵达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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