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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井和她讲了以前他在哪个先生那里上学的事，讲了先生如何喜欢他的事。但后来因为家里出了变故，出不起那一个月四两银子的束侑，便只能退学了。
听到这里后，时镁当时便说：“咱们现在有这个钱了，要不你还是去上吧？”
可当时的李井却是好笑地瞅她：“你以为到严先生那里上学，就和我教你似的？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严先生规矩大，在他那里上一天的课，不比你在地里干一天的活轻松。我如今的身子，还支撑不住。”
时镁当时有点小失望。
可一转眼又两个月过去了，李井如今莫说出院子，前些天还和她一起进城到书局里逛了许久。来去都是走的，可便是这样，也没看见他回来后身子有吃不消的症状。
既是如此的话，应该便是能去上学了吧？
这次李井没有回答，他似乎在纠结着什么，一整天都在屋子里想事写东西。
看他写得认真，时镁也便没去打扰他。
结果到睡的时候，李井说话了：“明天陪我去一趟严先生家吧？”
“你这是终于想通了，要回去上课了吗？”
时镁很高兴。可李井却是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为着这个，时镁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一起来便问他：“你昨天那么笑，是为什么啊？”
但不管她怎么问，李井就是不说。后来时镁见问不出什么来了，便只好转换话题，说一下今天出去穿什么，又带什么礼物去的闲事。
这半年，因家里的生意好，李井和时镁也终于是把二人的铺盖衣裳全换成了新的。甚至，时镁还自作主张地给李井买了一套丝的里衣回来。可惜，那东西李井一次也没穿，便塞给了她。
当时，时镁还挺感动的。
可这次，在她看着李井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粗布衣衫准备出门后，却大概懂了。
所谓读书人的另类装逼，原来还能这样玩。
严先生所在的三联村和大柳村树是相邻的，两下里走着路也不过是半个时辰便到。村子里人口门户虽多，可严先生家的私熟，李井是呆过五年的了，对此十分熟悉。轻车熟路的便寻到了门径。
门上的老丈还记得他，一见他来了便赶紧往里让，嘴里还不停地讲：“先生这两年还一直念叨着李家小哥呢，他总说这些年再进的学生里，竟是没有一个再像小哥这样的聪慧的了。”
时镁在旁边听得很讶异，斜脸看李井，却见这小子得意地冲他眨眼。
因他们来的这日是朔日，所以家里并没什么学生。
李井带着时镁见过了师母后，便被领到了书房。
严先生本正在翻着几日前书生们最后交上来的作业，一边看一边叹气。听下人报说李家小哥来拜，乐得一下子都从坐垫上站起来了。赶紧招呼人进来说话。
刚才在门外时，时镁就发现这位严先生家里屋舍十分简朴，从外头看也便和村里普通的富户差不多。院子里除了几株桃李并无过多的装饰。进得屋子里头后，越发看到一尽的陈设也都简朴大气。一间书斋中，竟是除了一柜一桌几只蒲盘外竟是再没有别的了。
时镁对这种装修风格，其实不是很感冒。但屋中这个长须美髯、气质出众的老者却还是有几分看头。
这老者大概已是近六旬的年纪了，但身材却依然清瘦挺拔。一双眼眸温柔从容，看见李井便忍不住笑着招呼他赶紧过来。李井自然也倒背如流地跪到了老师的面前。
这师徒两个先是续过了寒温，而后又提到了他家的变故，最后，李井把他昨天写好的那册纸，推到了老师的面前。
严先生初看之下，甚为欢喜。这个学生虽缀学三年，但笔力都没散。可之后，他越往下看，神色便越见凝重。等最后看完，甚至还忍不住重新回头再看了两遍。
三遍阅尽，严先生终于明白今天李井来的涵义了。
“你这是想参加五月的乡试了？”
“是。师父觉得徒儿可有希望？”
严先生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爱徒，又低头用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刚才那文章的纸页。笑了：“你都已经能做出这样的文章来了，哪里还需要再来问我。守源，为师希望下次你再来的时候，能带着你的功名一起来。”
功名？
这位严先生是说以李井如今的文章，是定能考中了吗？
时镁在弄懂这二人话里的意思后，回家的路上几乎高兴得都能飞起来。
她这阵子跟着李井读书习字，也算是对这个地方的科举制度有些了解了。
本朝治下，不论年龄，只要满了七岁便能到县里参加乡试。
乡试若中了，那便是秀才。
有了秀才的功名，以后不管再进哪个衙门，只要不是皇室重地，都可免跪。另外本人还可以免了本人的捐税。若是成绩再好些，得了禀生的名额，说不准还可以从县里每月领粮米。
等你有了秀才的功名后，便可去府里参加府试。这次若再中了，便是举人了。本朝的举人是可以直接当官的，只要你有门路便行。但若是当不了官，也不怕什么。只要中举，朝廷那里便有了你的名禄。按月领禄米在这儿已经不是个事儿，重要的是你一家子的捐税全都因你一人的功名全部免掉。便是你名下有几百个奴仆也一样。在这个时代，奴仆不算人。既是连人都不算了，自然就无所谓税捐之事了。
乡试和府试，在这会子都是一年一次。
可若是要再往上考进士，时间便要长一些了。三年一次，在京畿重地，每逢五月都会有学子们平生最为关注的大考。
这进士若是考中了，可不得了。吏部直接将你的名册录入官籍，好的当年便可上任，差一些的只要活动一二，一半年也能放出去当官。若你的本事特别出众，可以在殿试中脱颖而出的话，头榜入名那便是天子门生。混得好了，可以直接到皇帝老爷身边听用。若样貌特别出众的，说不定还会被公主郡主看到，请了旨去做驸马郡马，从此成为皇家女婿，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这林林总总，时镁都是零星从各种听凑出来的。以前只当笑话听，可这次既是听说了李井要去参试的事，自然便少不得拿出来问上一二。
李井地回复是：“大部分都对！”
“那就是还有地方不对喽？”时镁很关注这个不对的点在哪里。
李井闻言便笑着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钱字？
时镁不懂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井好笑地拍拍她的肩：“这当官哪有你想得那么容易？这朝廷上下的官位就那么多，在册的官员除非是犯了大错或是死了或是丁忧，那位子轻易空不出来。”
“便是侥幸空出来，还得看有没有那些功爵人家的子弟先要出仕。若是人家看上了，你哪里争得过去？”
“再退一步，便是那些功爵子弟不和你抢那些穷山恶水的官位，可历年积下的举人进士有多少？成山填海怕也无法形容。若是考上举人进士便都能做官，这世间又哪来的那么多在野乡绅？”
“这当官啊，没那么容易的。除非你进入头甲，在天子面前挂了号。否则的话，若手上没钱，活动不了吏部的那些老爷们，你这头都老得都埋入土里了，他们也想不起你来。”
所以，时镁在听完这一大串话后，进行了一个总结：“没钱就当不了官，当了官才能有钱。所以大家读书其实都是为了钱去的。既是如此的话，那还费劲读那个书干什么？全都想法子赚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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