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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巨大的鼻涕虫长着人脸，五官深深嵌在头部的肉里，触角底部还粘着一个米色蝴蝶结。它摆动着头上的两只触角，在和一只小猴子沟通着什么。
接着它向方齐靠近过来，爬过的地方沾满粘液，留下一道长长的尾迹。
方齐看到它扭动的身躯略感不适，微微皱眉，对杂役不悦道：“这只虫子想要干什么？”
杂役一边注意李石，一边摇头道：“蛞蝓一族向来性情温顺，热心助人，它可能只是想要来劝诫公子消消气吧……”
方齐看了一眼跌坐在地上的李石，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
也许真的是自己太多虑了，仔细想想，带着蝴蝶结的猫，也有可能作为艺术创作在这个世界出现。
再说，自己面前这个蛞蝓不就戴着蝴蝶结吗？
蛞蝓巨大的身躯占据了半个过道，它微微抬首，触须顶到屋顶，影子盖过方齐，咕噜咕噜说着什么。
半响，方齐才听懂它说的是人话，但含混不清，只听到了“不应该”、“耐心”、“竹楼”、“心情”之类的话。
杂役刚要翻译，就被方齐摇手打断了。
随着蛞蝓的咕噜声，越来越多的生物凑了过来，站在过道里，看着方齐、李石和杂役，不知道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各种奇奇怪怪的语言涌入了方齐的耳朵，熟悉或陌生，犹如老僧念经，半懂不懂。
面前的蛞蝓已经停止了劝诫，它看看方齐，又看看李石，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方齐好像懂了什么，走到李石的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众人才让开一条道路。
两人和杂役一起，钻出人群，到了竹楼一层。
“白飞鸾去哪了？”方齐忽然想到了一直被忽略的问题。
杂役道：“白公子早早地就下去了，聚阳厅内正在举行晚市，他说要去采购一些物品。”
方齐疑惑道：“下面？下面是哪儿？”
杂役指了指位于一层竹楼的正中心，那里竹制篱笆围了一个圆，内有阶梯盘旋而下，篱笆前有不少人在排队进入。
方齐点了点头，就要抬脚前往，却被杂役拦了下来：“公子赤身裸体，不符合进入的规定，还请先穿些衣裳。”
虽然无奈，但方齐还是点了点头，跟着杂役来到了一间竹屋内，其间装饰和李石所处的差不多，但偌大的衣柜里只剩下几件浴袍了。
杂役道：“公子来得迟了些，只剩下了这些衣服，您随意挑选一件。”
杂役转身而去，李石和在门外等候，时不时传来小声的交谈声，传到方齐的耳中，略略刺耳。
衣柜里的剩下的几件浴袍，上面都缝着不同图案的简笔画，小鸭子、小猫、小狗，不一而足。
方齐看到，才确定那杂役没有骗自己，浴袍上猫的图案确实不是hellokitty。
片刻后，竹门打开，方齐走了出来，他脚踩木屐，身穿一件米色小狗图案的浴袍，扎着和李石一样的布带。
杂役闻声，停止了交谈，掩去脸上高兴的神色，带头走在前面，为方齐带路。
李石站在原地，好奇地打量着方齐，挤出微笑。
方齐突然又想起了以前，和李石在月末出矿的时候，他骗李石第一次喝酒，后者只喝了一点，就双颊发烫，变得通红。
下面的晚市里，会卖酒吗？
原本要好的两人，也不知道为何，变成如此模样。
始作俑者，是不再男扮女装的李石，还是自己喜怒无常的自己呢？
方齐无法确认。
随着木屐不合脚的响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再次走到竹楼一层，这里依旧有很多人排队。
方齐带着李石，走到队伍的最后，先前的那只蛞蝓也在队伍中，看到方齐，熟络地咕噜了几句。
方齐看向李石，等待着她的翻译，但后者却摇了摇头，脸色泛红，似乎也听不懂这蛞蝓在说些什么。
方齐狐疑地看了一眼李石，又将目光移到别处。
队伍慢慢移动，方齐乘机打量起了排队的奇型异种。
蛞蝓自不必说，它占据着四五个人的位置，身边还跟着两只小猴，拿着拖把和水桶，清理留在地上的粘液。
方齐甚至担心它能否顺利走下狭窄的楼梯。
这里更多的是人形的生物，它们虽然有的脸上有毛，有的长了好几只手，有的不止两只眼睛，有的覆盖着羽毛，但都双脚着地，直立行走。
有些沉默不语，有些叽叽喳喳，有些情侣腻腻歪歪，让方齐想起了前世男男女女排队进电影院的场景。
不久，终于到了楼梯的入口，楼梯台阶用荧光石镶边，墙壁上则布满荧光爬山虎，带着引导众人缓缓而下。
楼梯盘旋而下，不靠墙的一边立着石头栅栏，防止行人失足。一根巨大的石柱自上而下穿过，石柱上缠绕着带刺的荆棘。荆棘中间，荧光玫瑰三两分布，散发出阵阵幽香。
李石仿佛被摄了心魄，微微张嘴，不由得多看两眼，脚步一滞，被后面的人撞上，好在方齐一把拉住了她，才没有酿成大错。
小插曲后，众人安然无恙地到达了所谓的聚阳厅里。
这里更是奢华，即便是方齐，也微微一惊。
聚阳厅内，地面不再是普通石头，全由白色瓷砖铺陈，一尘不染。
一排排花盆摆在过道的竹架上，或种着鲜花，或种着异草，都散发出安心的奇香。
三人合抱的汉白玉柱直插洞顶，玉柱之上，浮雕隐隐，白鹤舞云，仙女飘衣；玉柱底座，巨龙盘踞，腾云驾雾，龙爪历历。
这样的汉白玉柱足有四根，立在这片空间的四角，连着接地面与洞顶。
洞顶和之前一样，挂着四颗巨大的荧光石，但它们不再刺目，散发出温和的暖光，只是大致照亮了四下。
一只只小猴穿着宽大的浴袍，推着小车，忙碌地奔走着在摊位之间。
与玉柱相比，摊位就显得无比渺小，它们多就地摆放着物品，也有不少用麻布扎起小篷子，外面摆放着廉价的商品，内部摆放贵重的物品。
这片晚市，熙熙攘攘，一眼看不到边。
密密麻麻的摊位之间，留下了一条条宽阔的大道。
方齐略有些苦恼，这么大的地方，去哪儿能找到白飞鸾呢？
后面人潮涌动，一批批的游客接踵而至，方齐只好带着李石走离入口前的空地，步入大道，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三三两两奇装异服的奇型异种迎面走来，李石下意识地跟紧了方齐。
两人沉默不言，一路往前走着，方齐四处张望，寻找着白飞鸾的踪影。
一无所获。
正在不悦之际，他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角，回头一看，原来是李石。
原来两人停在了一个小摊位前，面包车大小的竹制摊位支起了窗户，里面有两个忙忙碌碌准备着食物的猴儿。
有一只猴子的脑袋上扎了辫子，这是母猴的标志。
竹屋内，一块大石板上，鹅卵石大小的黑色石子被烧得滚烫，正焖着一节节竹筒，散发出幽幽香气。
而摊位顶上有一个小花盆，里面载着形似猪笼草的植物，它吸收着这个摊位散发出来的气味，使得行人只有站在摊位前方，才能闻到香味。
李石高兴道：“小同告诉我，里面的食物都是免费的！”
小同？方齐一愣，接着想起了那个杂役和李石在门外的对话，原来他叫小同。
看着满脸期待的李石，又想到自己一直到现在也没吃饭，方齐便点了点头。
这摊位前面已经站了一对情侣，他们都是人类，捧着竹筒，一边进食，一边笑着打打闹闹。
方齐走近摊子，一股熟悉的热浪涌来。
摊位里面，一只小猴正拿着竹夹子，将新烤好的竹筒摆出来。它看到方齐和李石走了过来，便抽出竹条编织的小篮子，夹了两个竹筒进去，摆在方齐近处。
母猴看着满头大汗的公猴，拿起湿毛巾擦了擦它的脸。
站在一旁的情侣也不禁失笑。
李石饥饿难耐，看到竹筒，没有顾及许多，便一把抓去，却被烫红了手，只能狼狈丢下竹筒。
小猴见状，叽叽喳喳了几句，大概是在说要等一等才能吃。
李石甩着手，方齐站在一边，看到通红的手掌，似乎也有些触动，但没有上前安抚。
一旁的情侣指指点点，仿佛是在责备方齐。
不知为何，原先冷漠的方齐微微动容，抓起李石的手掌，轻轻吹气。
李石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手上的温度似乎被方齐吹到了心里，脸颊带着耳朵微微发红。
“下次注意点。”方齐放下了她的手，言语里终于带了些温度。
“嗯。”
李石声音如蚊子般细微，轻声应答。
咔嚓。
小猴拿着被李石丢下来的竹筒，拨开了木塞，褐色的米饭夹杂着肉丁和蔬菜丁露了出来，散发出阵阵清香。
接着又打开了另一个竹筒，里面是洁白的糯米，点缀着绵软的红枣。
方齐拿起最先打开的竹筒，挖了一勺米饭送入口中，鲜香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
这让方齐想到了之前在矿场上的早饭，那是没有味道的包子和馒头，而自己却一直想要喝粥，却发现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稻米。
但现在，手中的竹筒里，却塞满了糯米，这让方齐疑惑不已。
“很甜！”
李石吃了一口红枣竹筒饭，脸上满是笑意。
她很爱甜食，方齐记得的。
但这米饭是怎么回事？
方齐想起不久前的hellokitty事件，压制住疑惑，问道：“李石，我们以前，没有吃过米饭吧。”
“米饭？这个是米饭吗？我不清楚哎。”
李石指着竹筒里的糯米，试探地回答道。
一旁的情侣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解释道：“这确实是稻米，不过产量很少，鲜有人知，只有这里的夜市里能吃到。”
那就好，那就好！
方齐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我没有疯，我没有疯。
啪嗒，啪嗒，啪嗒。
小猴子将温度不够的黑色石子拨开，露出下面的石炉，石炉中间巨大的圆柱空间里塞满了透明的小碎片，方齐一惊，这不就是阳石碎片吗？
果然，小猴儿又掏出一块阳石，丢了进去，接着盖上了黑色石头，等待升温。
一旁的李石只感到热浪扑了上来，后退几步，吃着竹筒饭，但却看到了站在原地不动的方齐，微微一愣。
一瞬间，方齐想起了同样的场景，同样的男女，同样的竹筒饭。
那是他前世的记忆，那一晚，他约了心仪的前桌一起出门逛夜市，那个名叫施黎黎的同学长发飘飘，和方齐有说有笑，温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后来成了方齐的女友。
李石察觉到异样，走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角，后者迅速从记忆中苏醒，转头看着李石，怔怔出神。
李石没有注意到阳石能量的波动，担心道：“方大哥，你还好吧。”
“我没事。“，方齐放下手中的竹筒，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微笑道：”黎黎，你什么时候剪了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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