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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石一时不知所措，声音细若游丝，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黎黎是谁？她从来没听方齐说过。
“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这夜市这么大，不能只吃一样东西。”
方齐看着李石手上剩下一半红豆甜竹筒饭，贴心道。
接着他拉起李石的手，重新汇入人流之中。
这一条街上都是小吃摊位，和竹筒饭相同，不要额外付钱，被算作游客费用中的一部分。
一个个活动竹屋支开窗户，斜插着灰底黄字的三角旗，上面用小篆写着食物的种类。
胡辣汤、蚵仔煎、甜不辣、炸酱面、糖火烧、奶油炸糕、馓子麻花、驴打滚、叉烧包、酥皮包……
方齐和李石走走停停，和其他游客无异，品尝着小吃，享受着生活。
“我告诉你，这个可甜了，之前我吃过一次，牙齿疼了三个月……”，方齐指着小摊上的红糖糍粑说道：“你可以试试，你不是很喜欢吃甜吗？”
一块块沾满红糖的糍粑躺在洗净的竹叶上，堆成金字塔状。
李石用筷子夹了一块进嘴里，嚼了两口，脸色微微变化。
她虽然喜欢吃甜，但从来没直接吃过糖。矿场内的甜馒头也只是微微发甜而已，现在嚼着这么?的糍粑，让她感觉有些难受。
“唉唉唉！”方齐指着她鼓起来的腮帮子：“不准吐啊，不要浪费粮食。”
说着，方齐也夹了一块红糖糍粑放进嘴里，虽然甜到发?，但他还是大口咀嚼着，赌气似的盯着李石，没有说话。
李石费力的咽下去，吐了吐舌头：“有点?……”
方齐也咽下去了，咳嗽了几声：“还……还行。”
摊位前，两人说说笑笑，引得不少人注目。
一路走过来，不知道试过多少种小吃，方齐和李石撑得快走不动道了，坐在路旁茶馆前的桌子前，缓着劲儿。
身材矮小的青年小二穿着粗布麻衣，端上来两大碗茶水，又选了几样水果切好摆在果盘上，放在二人的面前。只是他好像不善待客之道，一句话都没说。
但这些方齐没在意，他对李石笑道：“哈哈哈，你看看你，衣领都没翻出来，不难受吗？”
他趴在桌子上，歪着头看着李石，伸手帮她翻好衣领。
咚咚咚……
趴在桌子上的方齐忽然听到了久违的震动声，这是自己右侧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坐直了，将手伸到衣服里，试探着自己左边的心脏，许久之后，他喃喃道：“它……不跳了……”
“但我，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吧！你说呢，黎黎。”
李石看着疯疯癫癫的方齐，没有在意。
这些天下来，她本来已经渐渐熟悉了方齐的行为了，但今天，方齐好像又变回了在矿场时的正常模样。
他现在能和自己开玩笑，逛夜市，李石就很满足了——虽然他嘴里一直念叨着黎黎。
她柔声道：“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方齐把手抽了出来，握住了李石的手：“对对对，我们这样，就挺好的。”
接着他略带歉意道：“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在乎你的感受，我之前说的话，也都是赌气的，你不要当真！你看了我给你小纸条了吗，上面写着的都是真心话！”
李石没看到什么小纸条，所以没有计较这个问题。只是在想，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是真的，还是“别去月言城”不是真的呢？李石不知道，但也没有细问。
李石看着方齐的眼睛，咬了咬牙：“方大哥，我之前一直男扮女装，还没有告诉你原因呢，现在我想……”
方齐打断了她的话，郑重道：“没事的，每个人心底都有自己的秘密，况且，这也不是你的问题，是你爸妈的问题，我不会逼问你的。”
李石微微一愣，没有说话，她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自己的父母，方齐为什么会提起自己的父母呢？而且，自己女扮男装也并非因为父母啊。
方齐没注意李石的惊诧，继续道：“黎黎，你别哭，我会心疼的，来……”
他站了起来，坐到李石身旁，搂住了她，将脸颊贴在她的头发上，用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又帮她拭去不存在的眼泪。
接着方齐认真的唱起了施黎黎最喜欢的歌：
“我可以陪你去看星星
“不用太多说明
“我就要和你在一起
“我不想又在一次和你分离
“我多么想每一次的美丽
“是因为你。”
四周寂静无声，不少游客驻足，但李石没有在意，躺在方齐的怀中，感受着他的温柔。
“我们回家睡觉吧，这里变得没有意思了……”
方齐看着渐渐聚集的人群，在李石的耳边轻声说道。
二人沿来路走了回去，到了之前下来的地方，但楼梯口已经被人守住了，方齐询问起什么情况，但守卫却像哑巴一样，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摇头。
接着，方齐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脸，他自人群中向自己走来，却始终想不起他是谁。
正是之前给方齐带路的杂役，小同。
小同看着满脸疑惑地方齐，解释道：“楼梯口要到晚市结束后才会放行，若是二位需要地方歇息的话，可以去龙虎楼，我先前看到白公子也在那里。”
方齐看着他的脸，愣了一下：“你是谁？白公子又是谁？”
李石颤声道：“他是小同啊，你不记得了吗？白公子就是白飞鸾，就是黑爷爷啊。”
黑爷爷！
方齐听到这个名字，右侧的心脏一抽，慢慢停止了跳动。
他脸色苍白，坐倒在地，现在他的两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处于一个特别的间隔期，强大的肉身正渐渐失去活力。
他看向之前拦路的守卫们，原来它们只是一群小猴，不会说话，只会使用简单的手势交流。
接着他抬头看到了搀扶着自己的李石，又想起了不久前和她在一起吃小吃，说笑话，才明白了自己一直把她当做施黎黎。
方齐茫然地看着四周，想着自己之前和李石的经历，其中的快乐明明那么真切，怎么会是假的呢？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他看向李石，痛苦地问道：“你是李石，不是施黎黎，对吧？”
李石点了点头，暗忖道：“原来她叫施黎黎吗？”
方齐眼神迷离，感觉自己快要睡过去了，闭着眼睛对李石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李石努力稳着方齐的身体，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今天很开心。”
方齐的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思绪涣散，慢慢倒在李石的怀里。
李石蹲在地上，焦急地朝小同求救。
还没等小同开口，两只小猴子叽叽喳喳跑了过来，看了一眼晕倒的方齐后，快步跑开，找大夫去了。
不久后，一只秃顶的猴子跑了过来，他捏住了方齐的手腕，试探着脉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阳石，塞到了方齐的手中，隔着手掌费力捏碎。
阳石顿时化作一阵金色流光，自手臂传导到胸前，滋润着方齐的六脏。
随着阳石之力的滋润，方齐左侧的心脏开始跳动。
秃顶猴儿又试了试他的脉搏，确认无误后，和小同打了几个手势，缓步离去。
李石一直注意着这猴儿的动作，刚才它的手势，没有对方齐的状况作评价，只是让小同记下医药费，之后收取而已。
看着昏迷不醒的方齐，李石惊恐万分，只能不停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在小同的劝诫下，方齐被四只小猴抬上了担架，慢慢悠悠地往龙虎楼走去。
龙虎楼顶层直通洞顶，像一个长方体积木，立在远处。
相比于之前的竹楼，它明显结实很多，但超过三层以上的楼层云雾缭绕，看不真切。
靠近龙虎楼的路边种着猪笼草状的植物，这些植物和竹筒饭小铺子屋顶上的无异，名叫食味草，是用来吸收气味的。
食味草互相缠绕着，长得一人高，如同城墙般厚实，围住了龙虎楼，只留下几个狭窄的小道以供进出。
一进入小道，空气中便弥漫着一股股异香，焚香的气味夹杂着花草、食物的气味。
越到近处，这香味越浓烈，走到龙虎楼巨大的朱门前时，李石不得不掩鼻眯眼，才能继续前进。
龙虎楼的一楼中央，摆放着一个小山大的青铜香炉，浓到近乎实质的白雾从盖子上的网眼里喷射而出，四散蔓延。
这些烟雾顺着屋顶，流淌出去，笔直而上，触手般缠绕在龙虎楼高层外围。
不少皮肤松弛，满脸褶皱的老猴子在香炉之前排队，它们面无表情，不知道准备去干些什么。
李石跟在方齐的担架身后，注意到不少其他的猴儿也抬着担架赶往此处，担架里的东西各式各样。
没吃完的饭菜、枯死的植物、脏兮兮的浴袍、透明的阳石外壳……
一台台担架，犹如朝圣般，往此处赶来，在巨大的香炉前停下，排队等待着什么。
唯独方齐是例外，猴儿将他绑在担架上，一前一后地拉着担子，艰难地上着楼梯。
楼梯绕墙而建，似乎不是为人设计，而是为某种巨大的生物设计的。
每一节阶梯都有半米高，每爬上一个阶梯，都像是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平台，往前走上好几步，才能爬上下一个阶梯。
一间间房子排在楼梯边，有些巨大无比，需要抬头才能看到门把手，有些则如同蚁穴，小到容易被灰尘掩盖。
不知道走过多少阶楼梯，猴儿们才停在了一间客房门前。
四五米高、两三米宽的木制单门，像一堵墙一般矗立着，明显不符合普通人的尺寸。
咚咚咚……
一只猴儿走上前，用力的敲门，不久后，门后传来了巨大的脚步声。
木门缓缓打开，没有刺耳的吱呀声，只有一股骚臭味涌了出来。
李石微微捂嘴，白烟的奇香混合骚臭味令她大口地呕吐起来。
接着一颗巨大的猪头，挤着门框，费力地探了出来，它的脸上叠着一层层的肥肉，随着它艰难的动作，脸上翻涌起了肉浪，啪嗒作响。
“嗯？”
不知它是在疑问，还是在哼唧，发出了低沉的叫声。
“李石！？”
又一声叫声，但它喉咙里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声音是震动着发出的。
李石抬头望去，却只能看到它巨大的拱嘴，黄色的口水从口边褶皱处拉着丝往下滴落，而拱嘴下有几颗黑色的牙齿露了出来，上面还粘着翠绿的菜叶。
它的胸前，挂着巨大的被涂黑的福袋，上面缝有小篆“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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