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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发生之后，我老婆就进了派出所，后来检查出有精神病，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在医院调养过后，她精神状态好一点了，就被放了出来。谁知道一段时间之后，她又跑去了医院，再一次因为持刀伤人被捕了……”男人重重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满满的无奈。
“所以现在她……”
难道女人真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不，不用担心。”男人听穿了我的想法，“她现在是痊愈出院的状态，应该不会伤人了。”
可以听出，说出这话，他自己也是不太确定的。精神疾病不是绝症，却极容易反复，他的妻子要是真的痊愈了，又何必来找我治病呢？
“她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才会经常带着一把刀在医院伤人呢？”我很好奇。
男人又叹了一口气：“我老婆是个可怜人。我们家元宝，不是被人偷走的，也不是被拐走的，而是……在我妻子面前，生生的被抢走的！”
说到此处，他的情绪有点激动。
“抢走？就在她眼前？”我感到震惊。这是文明社会，又不是小说或者动作电影，怎么会发生当街抢孩子的事件呢？
“那个时候，元宝发了一次高烧，他妈妈把他带到医院输液。打完针之后，她妈妈把孩子放在路边，回医院去拿落下的外套，谁知道……谁知道，一辆面包车停在了马路对面，拽着我家元宝就上了车。孩子他妈就在斑马线对面，看着孩子被车上的人带走，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在后面追着车，追了好几条路，最后晕倒在路边了……”
“醒过来之后，她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以后精神就不正常了，老抱着家里的菜刀找孩子。还总趁我不注意跑到医院那块去，这才伤了人。”
男人带着哭腔，说道：“都怪我，为什么那个时候要替同事出差？我就不该离开他们娘俩，要是我在现场，元宝根本就不会被抢走！”
听完他的讲述，我心里酸酸涩涩的，女人的面孔似乎也没那么可憎了。这些年，她随身带着刀，可能是怕下次出现类似的事件，不能保护重要的人吧。
“不对啊，街上到处都是摄像头，警察当时就没帮你们找到孩子吗？”我抓住了疑点。
男人很喜欢叹气：“唉，没那么容易。街上是有摄像头不假，可当时的劫匪戴着面罩，根本看不清脸，就连那辆车的牌照也是假的。而且，那还是一辆报废车，在元宝丢失两天之后就被当废铁处理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元宝，可惜都……唉，我跟孩子妈年纪大了，算是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孩子，我不知道自己是造了什么孽了。”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失独家庭的痛，旁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对了，我妻子这次犯病，其实是因为小涛。”男人啜泣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跟我说。
“嗯？”
“本来出院之后，我老婆还是挺正常的，能吃能喝的，可是四天前，小涛也走丢了，就是我们的养子。好在后来孩子找回来了，不过她的精神又……我不想再把她送回精神病院吃那个苦了。”
“小齐大师，你帮帮我们一家，好吗？”他的无助，穿越那么长的距离传到我耳朵里，还是那么深切。
我同情他们一家的遭遇，当即敲定了主意：“明天你带你老婆过来纹身吧。”
“真的？”男人跟我确认了一下，言语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我再次答应了一声，他才放心。
“对了，大师的店址在……”他有点尴尬地问。
我把地址跟他说了一遍，尔后又让他加我的微信，微信号就是我的这个电话号码。
随后，我把准确定位发了一份给他。
做完这些事之后，我的心情很复杂。
有心酸，酸的是世间百态，世间那么多人，总有人倒霉，也总有人受苦。精神疾病的折磨跟生理疾病终究不一样，人们总以为精神疾病不如生理疾病痛苦，殊不知半梦半醒的痛苦才最折磨。像元宝妈那样的人，如果得不到救治，一辈子都会反复咀嚼孩子消失的那一瞬间，一遍又一遍的痛苦，得不到解脱。
而生理疾病，不过两条路，好了就恢复正常生活，不好的尽头就是个死，仅此罢了。
除了气愤人贩子的畜牲作为，我还挺舒畅的。
舒畅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跟客人这么亲密的聊过天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信任，和那些有所防备的客人不同，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好的、不好的，通通倾吐给了我。
这也是我第一次，在电话里就敲定了要帮人纹身的主意。
我拿过纸和笔，把纹身的底图画好，放在桌子上等人。
下午约莫两点，男人如约来到我的纹身店。
“我叫黄生，这是我老婆，吴晓燕。”男人把女人带到我面前，介绍道。此时，他还没有看清我的脸，当他看见我的样貌时，满脸都是惊诧。
“你……你你，你是齐晟齐大师？”
“是的，我们见过，在医院的那棵大榕树底下。”我承认了这场尴尬。
黄生有点不好意思，给我鞠了一躬：“对不起啊齐大师，不知道那个人是你。当时我也是太担心我老婆了……”
“没事没事。”见他脸上没了那天的戾气，我也不生气了，亲自搀他起来。
我看了看两人的身边，奇怪道：“元宝……不，小涛呢？你们没有带他来吗？”
黄生解释道：“孩子调皮，我怕他纹身的时候捣蛋，就把他留在家里了。”
我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纹身需要聚精会神，不能被打扰，小涛那孩子我是见过的，对我十分热情，见了面反而麻烦。
吴晓燕果然是那天见过的女人。她穿着和那天一样的白裙子，裙子上面有些污垢了，可见挺久没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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