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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四叔说想在京城弄个窑口自己撇开朝阳镇那边单干，就是找不着‘引子’，你们也都知道，‘引子’一直是老爷子跟大伯二伯掌握的，这次要是真的能弄出个‘战汉’的生坑，那四叔肯定就发达了，也不用再看大伯他们的脸色，到时候他吃肉，咱们也能跟着喝点汤不是么？！”
“可不，要是这回事儿成了，小王哥你还不是头等功臣？！以后你就是四叔的左膀右臂了！”马老头儿继续拍马屁。
少年嘻嘻地笑着，跟马老头儿又开始乱吹胡侃起来。
车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山岭，有几颗明灭不定的星星浮在天上，分割着天与地的边界。
五菱之光的车灯昏黄，在崎岖的山路上晃晃悠悠又开了半个小时，终于在一片一人多高的灌木林子边停了下来。
那个自称王建民的少年先跳下车，伸了伸胳膊腿儿，这才拉开车门和马老头儿一起把秦止拽了出来。
“喂，小子，你放老实点，待会儿给你个痛快。”王建民推着秦止向着漆黑的灌木丛里走去，“都这样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敢挡我们四叔财路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马老头儿也凑上来，“让你嚣张？作死了吧！我后面可是有大势力的！”
秦止没力气搭理马老头儿，他被梦魇了许久，心里闷得如同有团火在燃烧，虽然在车上躺了快两个小时，却依然胸口烦闷，嘴巴总有种铁锈的味道。
五菱的车灯灭了，却没有熄火，中年男人在驾驶室里没下来，只有王建民与马老头儿押着秦止向更深的林子里走去。
静谧的山岭林地里，静得如同在万米深的地底。
如今正是严冬，连虫蚁鸟兽都蛰伏的不知去向，又徒步走了约莫半个个小时，隐隐地看到黑暗里有蓬惨淡的火光摇晃个不停。
王建民推着秦止急走了几步，突然从一株枯树后面转出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柄铜柄的洛阳铲，挡在三人面前。
“谁？！”那人问道。
“我，建民呀！”王建民笑着上前，“我把四叔要的人带来了。”
那人瞅了秦止与马老头儿两眼，也不开口说话，收了手里的铁铲反身又回到树后隐藏的地方去了。
再向前走，赫然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被挖得黄土裸露的深坑，坑边点着一堆小小的篝火，几瓶已经打开盖子的牛栏山二锅头放在一旁，冬天下地挖红薯的，都喜欢带着这种度数高的白酒，一是为了驱寒，二是为了壮胆。
几支照明用的气灯挂在坑壁挖出的凹槽里，倒是把坑里照的亮如白昼。
坑边蹲着三个人，王建民赶紧点头哈腰地过去打招呼，“四叔，人我们带来啦！”
“嗯！”
三人里面最年轻的那个男人，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依然专注地盯着坑里的动静，他看样子也就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头发长长的梳了个马尾垂在脑后，倒像是个京范儿的文艺青年。
大坑里正有两个人翻铲如飞地干得热火朝天。
王建民见四叔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也不敢出声，只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随着黄土一筐筐地运上来，里面夹杂的青砖块越来越多，四叔他们的脸上喜欢之色也越来越重。
“传伟，还要干多长时间？”
四叔又等了片刻，捡起身旁土堆里的一片青砖端详了一下，那青砖虽是半块，但上面却雕有极精美的雕刻，似是个妇人拿着笸箩在桑树旁采摘，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块典型的汉代画像砖。
“差不多了，已经到椁室了。”
坑底下一个声音传了上来，“老四，你可以下来亲自下手了。”
四叔哈哈笑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微麻的手脚，这才回头打量了一下秦止。
“哟，是条汉子！”
很显然，他也发现秦止衣着单薄，站在寒风里这么久，却依然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
“嘶”！
四叔把秦止嘴上的胶布撕了下来，“你就是那个跟我们马家作对的小老板？！”
秦止不答。
四叔以为他是被吓傻了，不以为意地接着道：“听说你对老辈子的规矩懂得倒是门清，但是，新规矩你不懂么？断人财路就是杀人父母！我是马家的嫡系，专管北方的生意，你知道你前两天那一闹，我受了多大损失么？！”
他伸出一个指头在秦止面前晃了晃：“一百万！知道么？！你要怎么赔我？”
“四叔，这小子有钱，让他赔出来！赔十倍！”马老头儿早已打听清楚秦止的底细，连忙接话。这老家伙脸上的褶子已经能夹死苍蝇，却对着一个年青人叫得如此谄媚，听得连王建民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谁知这个年轻的四叔鄙夷地“哼”了一声，“是钱的问题吗？是脸面！他这是打了我的脸，让我以后怎么在圈子里面混？所以，今天我得弄死他，杀鸡给猴看！”
“四叔说得对！得给咱老马家争口气！”
马老头儿连连点头，用力推了下秦止，“你小子今天算是活到头了！”
四叔指了指那个五米见方，深度将近五米的的大坑，看了一眼秦止说：“看到没？这个地方就是让你‘成地仙’的所在！”
“这是你的造化！”王建民也接着说，还带着稚气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你能被活种在汉代诸侯王的大墓里得多大的福气，这可是好风水！”
“成地仙”是旧时代偷坟掘墓的黑话，就是把人活埋在盗掘一空的墓室里，一般是用来处罚私吞墓里珍宝的盗墓贼同伙的一种手段。
说话间，深坑里灯影晃动，有个穿着个破旧军大衣的中年男人手脚利索地爬了上来，“老四，磨蹭啥呢，赶紧下去吧，再磨蹭天都亮了！我可是又冷又累，等着回去睡觉呢！”
地面上幽暗的火光中，那男人一张宽宽的国字脸，鼻梁上长了许许多多的麻子，就像是年深日久在地下养出来的土锈。
“急什么，还怕我不给尾款不成？”四叔一脸皮笑肉不笑，“你们虽然在这野地里劳动了几天，我可没亏待你，这一坑生货讲好了一百万给我，我还没见到东西，就给你了一半定金，够意思了吧！”
那麻子脸就是王建民说过的孙涛，听了四叔的话，倒是没生气，“行行行，四爷人物，四爷义气！您这就下去开封吧！确定是个西汉的，燕京这边的一个什么王的墓，光挖出来那些画像砖拿到外头，也能卖个十万八万的！”
“十万八万算钱么？！”四叔撇嘴：“只要这坑里的东西是真的，我一百万一分不少给你，要是假的……你们可都知道我马仁杰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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