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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止看起来连还价的意思都没有，爽快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钱夹子，点出一叠五十张毛爷爷。
杨胖子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一定是今天早晨给财神烧香得了保佑，不然怎么会这古董现金不停地往自己手里钻？！
自己这两个月都没啥生意，天天愁得要死，今天早上来开门，一只灰喜鹊拉了他一脑门，他还嫌晦气，看来人家真的是来报喜的呢！
他伸手一把抓过钞票，一五一十地点了起来。
“既然我已经赔过了，那杨老板，是不是也应该商量一下怎么赔偿我的东西了？”
杨胖子数钱数得正高兴，耳边冷不丁传来秦止笑吟吟的声音。
“赔、赔！不就是一个破锡罐么？我赔你个紫铜的。”杨胖子头也不抬地说。
“怎么可能是破锡罐？！”
突然间，人群里挤出来一个戴着黑眼镜的男人，一脸痛心疾首地推开杨胖子，伸手把地上那个已经踩扁的了锡罐拿了出来。
秦止回头一看，竟然是燕大的博士生赵五洲。
赵五洲拿着锡罐小心翼翼地捧着看了半晌，突然抬起头，冲着杨胖子大声骂了起来：“死胖子！你赔得起么？！这是元代的锡罐，现在存世不过七件，你拿什么赔？拿你一身肥肉么？！”
杨胖子被突如其来的一个陌生人一通狠怼，怼得一阵迷糊，过了半天，这才缓过神来，立即反唇相击，“你又是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来管老子的闲事，老子在古玩行干了几十年，你还想来讹老子？！元朝会有锡？你讹人前也不去打听打听，锡这东西清朝才开始用做实用器，这破锡罐子连个工都那么拙劣，我给他换个紫铜的，已经是便宜了他！”
“蠢材，蠢材，你也号称是古玩行里混了几十年的？！”赵五洲一边仔细端详锡罐想着修复办法，一边继续鄙视杨胖子：“你从不留意考古圈里的消息么？”
杨胖子一愣。
“前年，我们燕大协同渝城对一个元代的古墓进行了一次抢救性发掘，里面出土了七件锡器，你还敢说元代没有锡器？而且，我明白的告诉你，这件锡罐跟那七件是一套的，上面都有錾着‘渝中上万户府’字样。”
赵五洲说着，已是气得发抖，他转过头又对着秦止道：“你知道，这是珍贵无比的文件吧，为什么还这么糟践它！”
“所以我让他赔钱么！”
秦止不以为意，耸了耸肩膀，然后对着已经有些面无人色的杨胖子道：“你听到了？被你踩扁的东西大有来头，恐怕你全部身家也赔不起吧！”
“你们说是珍品，就是珍品了么？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来讹诈我的！！”杨胖子嘴上说得硬，心里早就已经发虚。
赵五洲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博士研究生学生证，在杨胖子面前晃了晃，“我是燕大考古系的博士生，今年做的课题就是研究元代锡器，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让导师给我开证明过了，证明被你毁掉的这个东西，就是元代的锡器。”
“不……不用了！”
杨胖子原本还抱着些幻想，看了赵五洲的学生证，算是知道自己今天这几脚的价值了，他不愧是混在生意场上几十年的老炮，立即转向秦止道：“秦、秦老板，咱们这都是街里街坊的，您看，这东西……我把这五千块钱还您，另外……”
秦止依然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好说好说，这锡器是扁了，但是应该还是能修复的，你只要把修复费用给赔出来就行了。”
“好说，好说！”
杨胖子松了口气，脸上终于挤出了一点笑容，“看看，要花多少钱，一千两千的咱不能亏待了人家手艺人不是！”
“一千两千？”赵五洲又开口了，“修复专家都是国家级的，对外的一个工时都要几万，这锡罐毁成这样，至少要一两百个工时才能修补完整，一千两千，够引荐费的吗？”
“什么？！”
杨胖子懵了，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店里的东西也没有百十万！以前继承他爹的生意，倒是有不少好货，这些年卖的卖出的出，已经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这几年古玩行竞争激烈，又有拍卖行时不时的弄些民间鉴宝活动，杨胖子又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下乡去铲了几次地皮，被人家骗了个血本无归，现在只能进点仿古的假货做做旅游纪念品的生意。
如今听赵五洲说，单单一个破锡罐子修复费用都要赶上他的全部家当，他差点没吓死过去，一把拉住秦止的袖子，胖得被肥肉挤在一起的脸上，“秦老板，不，秦哥，我真不知道您店里连垃圾桶都国宝文物，您看能不能高抬贵手，我店里的东西，您看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拿，就当是赔偿行不？”
“不行！”
这次嚷起来的是王墨，这家伙已经趁乱跑到杨胖子的文物商店里瞅了一圈，这会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嚷着：“这里都是啥垃圾玩意儿，是从义乌进的货吧！”
“小兄弟，你可不能胡说……”
巨额赔款之前，“小杂鱼”也变成了“小兄弟”，杨胖子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我这可是国营商店，店里的东西最晚也是创汇时期的！”
“可拉倒吧！就那几个掐丝的银戒子吗？！”王墨撇嘴，回头看了看杨胖子的铺面，又踮起脚尖看了看观止居的方向，然后才对着秦止说道：
“爹，你看他这个铺子位置怎么样？不行，就让他把铺子赔给咱们得了。”
杨胖子一听，这是要把他养家糊口的生意给断了，那怎么能成？！
“秦哥，秦哥，您就给条活路吧！看在都是一条街上混的，就饶了老弟吧！我，我给您……磕一个还不行吗？”杨胖子也知这次是自己理亏，但这百十万他是真心肉疼，他作势要给秦止跪了，秦止却一侧身让到了一旁。
“你刚才也听博士说了，这东西修复起来，专家都要好几个星期，估计至少要八九十万的修复费用，我看你店里也没什么生意，想必一把手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秦止道。
杨胖子一听秦止口风松动，还以为这个笑眯眯的男人好说话，要免了他的赔偿，忙不迭地点头，“是是，秦哥真是好人……”
“八十万，你打张欠条给我。”好说话的秦止打断了杨胖子的话，“可以给你缓缓，三个月分期还给我就好。”
“呃……”杨胖子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这……”
“怎么……是不是觉得有点麻烦？”秦止依然一脸的和蔼可亲，伸出手，“那就现在给我吧，我还等着去找修复专家呢！”
“不麻烦！不麻烦！”杨胖子哪里还敢有什么条件，连连摆着手说道：“我这就给你打欠条，这就打欠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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