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乐书网]
https://www.leshuxs.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凡间有句俗话,逍遥自在活神仙,整不住事趁早溜。宋濂正在思考是不是该趁着今日月黑风高偷偷离开九云,毕竟即将成年,总不好一直待在此城做劳心劳力的小神官吧,根据子真族内的规定,如今宋濂受封,同时意味着他继承了慕白君的神职,成了巫神,额间浮现的重莲花钿便是证据,虽然慕白君没这标识。宋濂仍旧难以接受,因着自古以来只有女性承巫,哪里有男人的事。
他擦擦前额,又使劲擦了擦,可惜怎么也擦不掉。小仙吏们送来堆积如山的公文时,宋濂已趴累在案前睡得不省人事,婢女洛洛掩嘴偷笑,说玉濂大人熬夜多日,还望各位小大人给他些时间休息。
小仙吏们原本不想打搅他歇息时间,身后有位出初来乍到的小官讷讷出声:“安月姑娘在外候着,似乎有正事找玉濂殿下商议。”话音刚落,宋濂伏案而起:“在哪?”
安月将一封信递给他手里后说道:“这原是叔叔姨姨他们写给你看的。”
宋濂握住有些褶皱了的黄纸信封,开面写着“吾儿亲启”四字,是宋允刃的字迹,他抿抿嘴,抓得很牢固:“多谢。”
“近日外巡官又捎带了批界外难民,不过如今城内如此热闹,倒是颇像咱们以前那会儿,这得多亏神官大人治理有度,给了我们幸福美满的生活。”安月便作模作样地给他拱拱手,宋濂微微挑眉,举手弹了她脑门:“如此厚礼,宋某不妨顺手帮帮忙,在那些青年才俊里给你找个如意郎。”
安月如今长了厚脸皮,朝他笑道:“唉,神官就喜欢胡说,咱们的娃娃亲不还算作数吗?”
宋濂垂眼淡笑:“若安月姑娘不嫌弃,未尝不可。”这段实乃玩笑,因他早先听闻安月近日与一位男子相谈甚欢,虽未见其人,不过安月瞧上的,品行该是极好。
信内所写只有“宋徽衣”三字,原是他亲爹亲娘早已将后事想好了,预料将来可能自身难保,儿子成年时取字这件大事,也定要先做好。今日是他生辰,殿外满目霜雪,覆了满地草木,宋徽衣攥着白纸在室内来回着走动走动,说不清楚什么,只想哭,可他怎么也哭不出来,明明难受。
他赶往厨房做了锅热乎乎的面,还不准备一个人独吞,分给了那些小仙子小仙吏们,再端着最后一碗赶去水阁,玉楼正歇在里面握卷翻阅,门被人推开,先是闻到了阵香味儿,头也不抬:“我不吃。”
宋徽衣将碗端到他面前后入座:“今日宋某生辰,麻烦玉楼神君赏赏脸,与我一块吃些。”
“我不饿。”
“你装装样子,吃了再吐。”
“……”什么歪理,玉楼总算舍得抬眼瞅他,“浪费可耻。”
宋徽衣欣然笑道:“您说得一点没错。”
是以玉楼自己给自己挖了回坑。
旁案有只竹制的简陋小屋模型,不过有些摇摇欲坠,想来玉楼神君未曾精细过建筑工程类方面,宋徽衣便提点藏书阁有一排综卷主要讲解的便是房屋搭建修缮类知识,玉楼却道:“你专门来送面,又好心好意提点闲话,有什么事麻烦我?”
宋徽衣道:“还真有,我就想问问,神君可清楚姑惑的行踪?”
玉楼神识果真清醒了些:“谁告诉你的?”见他不言,反而轻笑,“祸乱告诉你的,那厮果真管不住嘴。”
“我查过古籍,都说他被阿尼来用血永世封在了九云底下,必然不会因巫神那点血便简单解封,伏息千年为何突然能灵魂抽身,蛊我族人所有,唯有这点问题我只能全凭猜测。”
“这点他怎么没告诉你?”
“我拿泥巴砸了他的脸,他生气,便走了。”
玉楼眼底显出笑意,觉得颇为有趣:“你倒是胆大,也不怕他将你活剥了生吃。”
“说正事。”
“这点我也不明白,可能真如你们所想封印松动了,不过还有一点。”
宋徽衣聚精会神着听他说完后半句话。
“你若认真做好本职工作,我倒是可以考虑,将当年前因后果告诉你。”此话并非唬人。自此以后,宋徽衣在九云天里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干起了活,在内是个可怜打工人,在外却是位风风光光神殿继承者,每逢便衣外出,都会被全程观察,而后凭借和善可亲慷慨相助的性格,受广大群众高赞,可他们心底仍旧认为玉濂出身平凡,自然比不过天生的那位神明是也不是,直到某天,宋徽衣带活了某位将死的绝症患者。
志平来自东原带的附属国,国丧后数年颠沛流离,身躯枯瘦如柴,因此患了重症难愈。当日初春花开,他脚步趔趄着行走于大街头时,头目混沌时,见了神台上的白衣神仙,心头顿然惊醒,打了鸡血似的冲去双膝跪地:“恳请玉濂神君救一救小的性命!让小的重获新生罢!”那浑身毒瘤恶泡吓得周遭人连连后退满脸惊愕道:“是疯瘤病!外面的疯瘤病!他怎么进来的!”
洛洛头遭任务便是护玉濂神君周全,本想要他离开祭礼现场,哪知宋徽衣不肯,将重莲枯枝递给洛洛后,光足踏下刻纹精致的龙凤玉墀,立在志平面前,右手伸去,掌心隔在头前,问他是不是想活下去,志平磕了三下响头:“是,玉濂神君,我想活!我想活下去!请您救救我!”
宋徽衣说好。
仿佛言语赋其真灵,玄乎其玄的是,志平浑身破烂不堪的疯瘤患处,竟自主愈合脱皮换新,周遭城民纷纷惊叹,于是又给跪下了。
宋徽衣仍旧受不住他们此等跪地大礼,却只能惶惶挠脸,正欲求助洛洛,却在刺眼日芒满街喧闹里,清晰瞧见了熟悉黑影,他立于酒馆外,背倚木柱,五指握着纹路精致的酒葫,那张脸慵懒寡淡,刮眼宋徽衣,转身离开。
宋徽衣心头微紧,越过众人,急急追去,城民认为玉濂神君如此慌张定是有甚要紧公务需待处理,直到亲耳旁听宋徽衣嘴里骂骂咧咧句粗话:“我去你大爷的!”城民掏掏耳朵,应该是幻听了。
被丢神台的洛洛欲哭无泪,她左巴右望求助小仙吏们该如何是好,小仙吏们却在探讨该如何处理玉濂殿下的那段粗话,某位惯爱开玩笑的小仙笑眯眯着掏出针线:“封嘴就是。”封你爷爷的嘴。
萧则赶到城门口时被宋徽衣手里一记石块砸到脑袋,回身后,面不改色地瞧他:“你是不是真想死?”这般冷言冷语着威胁,也不怕他背后有玉楼罩着。当时深天点了些毛毛雨,覆在二人眉眼间,积成小水流顺脸流下,宋徽衣喘息过后平静回答:“你来这里做什么。”
萧则视线自宋徽衣那身白衣挪下去,直至停留在沾泥的裸足,眼睑慢抬:“初见时你至少恭敬着喊过我神官、先生,怎么着,我至少也算是你长辈,有你这么杂泥巴丢石头的么?”
“那也得看人不是吗。”
“在你看来我现在连人都不算了?”
宋徽衣坦然应声。
萧则冷笑声,跨步接近,举手后五指紧扣住宋徽衣脖颈,一脸杀你灭口算了的冷峻,宋徽衣却仍旧冷静沉着,立在原地动也不动,那双眼,那种若隐若无的笑,仿佛在告诉萧则:“有种吃了我。”
宋徽衣烦于自己为何追人追到这种程度的怪异举动,想想定然是因为子真族皆灭于他手的缘故,他恨他,是以追着他烦着他痛斥他,不过心是肉长的,萧则是他先生,他曾敬仰十分,若要换成恨意,必然是丢弃人性。说到底,是宋徽衣顾虑重重。宋徽衣冷不丁笑起来:“你利用雪彻杀了宋允刃和慕白君,又灭了那么多族人,还期望我尊你为老么。”
“是我失策,当初也该将你埋进土里。”
宋徽衣举手紧紧揪住了他衣襟,脑袋慢慢凑前去缓声低语:“我也在奇怪,你做事一向干净利索,怎就将我落下了,还是神官大人您心软,看不得我死?”随后以指腹慢慢摸索着萧则下耳垂,导致萧则眼神冰寒,宋徽衣便挺直身板,耿直道,“所以我讨厌你。”
“你什么?”
“我讨厌你。”一字一顿。
宋徽衣脱开他的禁锢后摸了摸泛红脖颈,前方街头的洛洛与诸位小仙吏正要一拥而上,他想说些告别狠话,可惜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便被萧则拦腰抱起后扛在肩头,他总算有些失慌:“放我下来。”可惜大庭广众不得施展暴力,只能挣扎,后来想想挣扎没用,因腰际臂力越箍越紧,导致脸面有些滚烫,“萧!则!”
萧则淡淡回答:“在呢。”
众人见某位黑衣男人公然掳走了自家玉濂神君,洛洛像是雷鸣受惊的兔砸,沉默黑脸,身子抖成筛糠。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