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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尤物公子(女尊) > 第 67 章 徐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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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都说,楼兰的右杀贵人生平有三大嗜好:驯马、刑求、亵.玩侍奴。

    丽喀丽娅像你一样,喜欢等待桀骜不驯的猛兽逐渐屈服,她悬赏千金求得雪山里的烈马名驹,磨平它的野性,使之沦为笼中玩物。

    她闲来无事,发明了许多骇人听闻的酷刑,便于刑求。听说不少精神恍惚的囚犯尚未受审,只是看到右杀的刑具,便被吓得活活猝死。

    世人在她眼中,不过蝼蚁玩物。

    “所以,我也是你的玩物?”我斜倚于软榻,缓缓拨弄几簇西域虞美人,将深烟色(1)的花瓣细细撕碎,似笑非笑看着她,“嗯?尊敬的右杀贵人。”

    丽喀丽娅顺着花瓣牵过我的手,她染了鲜红的蔻丹,令人无端想起鲜血。她在我指尖轻轻一吻:“不,你不是玩物,你是我的宝物。”

    我忍着恶心,暂且不将手收回来,流转的目光在她身上绕来绕去:“你说我是宝物,你说你爱我,可并不耽误你宠幸旁的男人,你在骗我。”

    丽喀丽娅仰颈而笑,她随手将金珐琅蓝宝石戒指摘下来:“难不成你要本殿下从一而终?”

    话未说完,她起了歹心,伸手来拽我的黛紫袍角,我含笑旋身一避,躲了过去:“殿下今儿说爱慕,明儿又把我丢在脑后,我怎么办呢?”

    丽喀丽娅餍足地将戒指扔到珍宝匣里,蓦然起身将我打横抱起,扔到云纱堆叠的床帐里:“今儿本殿下就要了你的身子,给你一个名分,让你彻彻底底成为本殿下的人!”

    我似蛇般褪去黛紫的外袍,浑身只穿着雪白亵衣,欲擒故纵地躲避她的狩捕:“殿下忘了,奉御说过什么。”

    丽喀丽娅打量了我几眼,又悻悻将红裙穿好,不再迫我云雨。

    我咯咯笑起来:“鹤之都归顺了殿下,便迟早是殿下的男人。早一日礼成,晚一日礼成,又有什么干系?”

    丽喀丽娅浅碧的眸子???潋滟,仿佛猫妖的眼睛:“当真是个妖精,怪不得戚寻筝肯为你不惜性命。只可惜眼下不能入口,吊着我的胃口,来日礼成时,更让你难受。”

    我慵懒地躺回衾枕间,轻轻道:“来日之事,来日再谈。”

    普陀宫上下人尽皆知,右杀贵人带回来的公子身娇体弱,途中又受了风寒,故不宜侍寝,须得好生调养后再行云雨之事。

    给我诊脉的奉御既说不得云雨,丽喀丽娅倒不曾强求,只令宫人侍奉好我的饮食起居。

    当然,不让我侍寝,她也不曾守身如玉,而是传唤其他侍从陪夜,夜夜笙歌。

    丽喀丽娅的规矩十分诡谲,陪夜的侍从被宠幸之后,都会被残忍处死。所以这华美的普陀宫里永远弥漫着血的气息,任何香料都遮盖不住。

    其实,我的身子并非不宜侍寝,奉御如此回禀,是受了我的胁迫。

    前些日子,奉御来?帐里来给我诊平安脉。我抬眸觑了片刻,轻声吩咐房中的奴隶:“你们都下去罢。”

    因为丽喀丽娅的宠爱,普陀宫的奴隶都对我极力奉承。总管其玛却总是一副冷肃之貌:“公子,奉御高媛是女子,不得与您独处。”

    “片刻便好。”我的嗓音波澜不惊,“只是有几句体己话要问奉御高媛。”

    其玛思忖须臾,便带着房中的奴隶退下了。

    此时的我,早已不是那个被甄太医调戏便方寸大乱的孱弱之人了。宫人们退下的那一瞬,我忽然变了脸色,抬手撕下烟紫绢绫广袖。

    奉御怔在原地:“这……公子——”

    “倘若不按我说的去做,右杀贵人宠侍公子的贴身衣物,便是你撕碎的。”我低声呢喃,指尖寸寸抚摸那名贵的绢绫,“我会告诉右杀贵人,你在觊觎她的男人,挑战她的尊严。”

    奉御吓得单膝跪地,连连叩头:“不!公子!不!求公子留臣一命!”

    我声调一转,嗓音柔和起来:“可倘若你听我的话,那这身衣裳,便只是我不慎扯破的。不慎而已,你什么危险都不会有。”

    奉御连忙颔首:“公子令臣做什么,臣万死不辞!”

    我倦倦地趴在锦垫白狐皮榻上,抬手取过八角琉璃碟中的一只乳柑蜜瓜,细细剥皮:“去,告诉你那急色的主子,我身子不妥,不可侍寝。”

    奉御高声道:“是!是!”

    我随意地将剥了一半的乳柑蜜瓜扔到她肩头:“赏你了。”

    此后的日子,我便在普陀宫与丽喀丽娅虚与委蛇,百般用计预备套出飞鹰军布防阵列图的下落。奈何丽喀丽娅对我所言只关乎风花雪月,怎么也不透露阵列图半句。

    在犬马声色的教坊司,我学了许多年如何向女人讨媚,不料在西域派上了用场。

    虽然眼前的丽喀丽娅让我忌惮恐惧,她就像一只脾性阴晴不定的狼,我立在身侧,随时都有可能引火烧身。

    可我必须驯服她,得到想要的东西。

    此刻我跪在地毯上伺候她抽水烟,曼声道:“当年我跟着戚寻筝,她赠了我满鄞都的吴陵缎,价值千金。眼下我成为右杀殿下的阏氏,总要有几样更珍贵的宝物定情啊。”

    倘若我直接索要阵列图,丽喀丽娅定会起疑,对我有所防备。故眼下只能旁敲侧击,含沙射影。

    丽喀丽娅弹了弹翡翠烟嘴,笑道:“这有何难?我堂堂楼兰的右杀,岂会比不上她什么家当都没有的蜀中逋客。”

    我道:“殿下预备赠我什么?”

    丽喀丽娅行云流水道:“人皮鼓,唐卡(2),嘎巴拉(3),你喜欢哪一样?”

    我听得心惊胆战,指尖颤个不停。素闻楼兰国信奉月神,擅活人祭祀,以人皮人骨做成各种法器再是寻常不过,何等骇人听闻。

    中原赠礼所赠皆是金银玉石,到了楼兰,所赠则成了皮骨法器。

    为了布阵图的下落,我忍着恐惧道:“我要殿下带我去万宝楼看。”

    万宝楼坐落于孔雀城西南,那是月光最明澈的地方,受月神眷顾最隆厚。楼兰的各种珍宝法器、密函经书大都箴藏此处。

    丽喀丽娅吐着水烟望了我几眼,不疑有他,令人启开万宝楼的钥匙,引我入楼观望。

    我覆上丝缎面纱迈入万宝楼,绕着回旋琥珀楼梯一路向上。按照楼兰的规矩,男人不能像女人一样直面月神,故进入佛庙宝楼,须以面纱遮容,以示尊重。

    我先是翻了几章上古的琴谱,放低其玛与奴隶们的戒备心,随后令他们守在远处,自己一楼一楼搜寻过去。

    正在我预备走远之时,其玛高声道:“公子止步。”

    我停下步履,厚重的波斯地毯消弭了众人的足音。我轻声道:“何事?”

    其玛解释道:“七楼以上有军畿要务,公子不宜相见。”

    我抬眸轻轻打量这黑肤女人,不悦道:“右杀贵人既允准我进入万宝楼,总管便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难道,我归顺了右杀贵人,总管还不当我是普陀宫的人?”

    其玛恭顺行礼,却不肯退让:“公子,旧礼不可废。”

    我转身便走:“既然如此,我便回去了。你告诉右杀贵人,你们楼兰的东西,本公子一样儿都不喜欢。”

    丽喀丽娅见我不悦,什么规矩体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忙令其玛再带我来到万宝楼,七楼之上,不加防限。

    我一寸一寸地在楼中搜寻飞鹰军布阵图,心中七上八下,轴辘一般。万宝楼处处都摆着人皮人骨做成的法器,譬如嵌象牙的腿骨长铃、高僧眉心骨串成的珠链、还有一只异域国主的头盖骨制成的酒碗,前任楼兰女王曾用它酌酒,以示尊贵。

    走着走着,我便吓得落泪,连忙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

    飞鹰军布阵图在十八楼。

    我不能将它藏在身上,每日都有奴隶换洗我的衣袍,定会暴露。于是借着看琴谱的理由,我日日上楼观其线路,熟记于心,随后再回到普陀宫给右杀抚琴,不令她生疑。我二人笙歌曼舞,欢娱彻夜。

    七日后,我彻底将布阵图背熟,然后毫不留情把它扔到炭盆中。

    一曲《广陵散》后,丽喀丽娅忽然端详我许久许久,我不敢与她对视,因为她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猎物。

    丽喀丽娅道:“公子,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爱上你的吗?”

    爱?她连人性都不曾有,怎配妄谈情爱。

    我乖顺地摇了摇头。

    丽喀丽娅将金茯鞭随意地绕在指间:“这个答案,也许连月神都不知道。说来可笑,在你为另一个女人刺杀我的时候,我便深深为你着迷。普天之下,我从未见过如此勇敢的男人。”

    深谙言多必失的道理,所以在右杀面前,我总是很少开口。

    丽喀丽娅忽然癫狂地抱住我,犹如溺水之人紧握浮木,竭泽之鱼渴盼甘露:“可我驯服了你,你是我的。再坚如磐石的心,我都能把它化成绕指柔。”

    案上一盏玛瑙红的美酒盈盈倾倒,玷染一室春光。我勾起唇角来将她嘲弄:“殿下真是打的好算盘。”

    右杀遵守誓言,将我封为普陀宫的正室阏氏,一时我宠冠后宫,当真成了大漠里最尊贵的男人。

    可她给我再多煊赫声名、身外华物,我都不会真的归顺她。她是害我与妻主女儿分离的罪魁祸首。

    丽喀丽娅自以为讨得了我的欢喜,亦是满足地可笑,仿佛一个藏起甜糖的孩子。

    岂料半夜酒过三巡,她又举着酒卮失魂落魄望着彩雕月神供奉画像,眸中迷惘,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抬手为她斟了鹿血酒,笑吟吟道:“不知殿下在想什么?”

    她唇边一抹残红缓缓滴落,于雪白狼皮地毯晕染开来,酒液的蔓延像极了一尾毒蛇。丽喀丽娅目光不曾离开月神,她轻轻握了我的手:“楼兰败势已定,月神不会原谅我的。”

    我暗想,你伤天害理无恶不作,活该身入十八层地狱。

    下一刻,酒醉的西域姑娘便斜斜躺到我怀里,有种重回人间的温柔,连身上月光石的寒芒都暂且收敛。她贴着我冰冷的心浅吟低唤:“倘若可以选择,我想……”

    “殿下?”

    “……我想死在你身边。”

    我永远不会忘记,此时此刻右杀的神情无助仿佛死在风雪中的归人,在期盼一丝并不存在的微光。奈何大漠里没有风雪,更没有光。

    谁也渡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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