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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大夫了,小女这几日定是食些清淡之物,但在颈部经络之处,那伤势有些疼得厉害,许是真真存留有瘀伤,但刚刚听闻大夫说,此些伤势未曾伤及筋骨,那应是了无大碍的。”
柳大夫话至此处,莞尔一笑,捋了捋颔下白髯道:“景姑娘的性品当真是温逸通透,既是如此,那便依照我的药方子继续好生用着,再用上四日看看效用如何,再者,侯爷此处颇有些上佳药膏等物,定是不会让景姑娘有留疤之忧。”
那江虞看着床榻之上的景桃,少女面容憔悴,唇色苍白,一时心中颇为愧怍,且对侯爷道:“景姑娘全心办案,而今遭受到了这般重伤,是下官之过,下官特地遣人清扫出了一处僻静客院,可供景姑娘好生养伤……”
景桃一听此言,便察觉顾淮晏深深地凝着她,似是在等待她出声说些什么,男人眸光如炬般,她似是被他的眼神烫着了,有些躲闪地垂了下去,颇为艰深地吞咽下了一口干沫,身子不由地蜷缩了一下,藏在绸被之中的两只小手无措地搅在一起,凝神思忖了片刻,适才出声道:
“江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才此番受了伤,不便多折腾,想留在此处等这四日用完了柳大夫的药再看看情况。”
江虞听得此言,心下不由得颇为震愕,若说得这般言辞的不是景桃,而是他人,那么他定是会认为此人有恃无恐、不成体统,但说话的人却是景桃,她素来言辞颇为审慎,经此一言,江虞便是信了,但一番隐微的愕讶却是避免不了。
他不自觉抬眸暗自看了顾淮晏一眼,缓声道:“既是如此,景姑娘在侯爷此处养伤,下官便将那客院内的人手调遣过来,供景姑娘使唤,这四日也要叨扰侯爷了。”
顾淮晏倒是颇为自洽:“此事亦是应该的,景桃受伤一事,我有很大的责任。”
江虞颇为惶恐地连连请罪,少顷那侍役便送来了膳食和汤药,在如此多人眼前用膳喝药,景桃极为不自在,顾淮晏看出了她的拘束和顾虑,他便适时率江虞、柳大夫等人离开,他们一走,景桃心中绷紧得一根心神稍微舒缓了些许,她看着桌案上的清粥,一时食不知味,人略显无措地抓了抓头发。
虽说自己大难不死,被捡回了一条命,但她此刻却是心如被烫油滚煎过了一般,她眼下只想要一心搞事业,但顾淮晏刚刚那一番话将她心池搅得大乱,她现在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剧情的轨道愈偏越远,已经不是循照原书的安排了,她殊觉自己与顾淮晏的互动越来越多,与他羁绊愈深,自己早已不能自由抽身,而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排斥。倘若顾淮晏心悦于她,那尚在京城的叶羡槐又如何自处?这位传说中的正牌女主会因此记恨她吗?
这般的命数,通往未知而陌生的道路,让景桃颇为忐忑,甚至是惧怕,她花了整整一上午的光景来让自己消化并适应此事,在正厅待了一上午的顾淮晏等得有些心灼,待景桃用晚膳与汤药,他适才重新踅回了寝处。
他甫一抬步入屋,景桃闻着了动静,如惊弓之鸟一般,即刻扯过绸被遮盖住了自己脸颜,将自己如裹粽子似的过了个严严实实,仅露出一双朦朦胧胧的眸子瞅着他,模样羞窘又忐忑,眸心深处。
顾淮晏见她如此,觉得好笑,人刚刚踱至床榻一侧,景桃心跳如擂鼓,悉身皆是起了绵长的颤栗,她心跳好快,面上不由浸出了一缕薄薄的潮红,看着顾淮晏,欲言又止。
她似是有话要说,顾淮晏落座后,看着她毛茸茸又乖驯的模样,心内似是坠下了一根羽毛,清幽幽地落下,触及之处皆痒得不安,可那片羽毛却是怎么也落不了地。
景桃终是鼓起勇气道:“侯爷乃是矜贵之身,位高且权重,官衙内外不知有多少人看着侯爷的一举一动,加之明后日师傅要来了,民女委实不敢在此处久留,怕师傅见了亦是放心不下。”
少女气音羸弱,绵软得俨若丝纱质感的棉花,巴掌大的小脸也是祈求之态,看起惹人娇怜,顾淮晏看着心庶几都快化了开去,眉眸颇为柔和,且道:“罢了,四日便可。你安心在此处养伤罢,如今没什么比你养好身上的伤更要紧。”
他音色极为温柔,让景桃心神微微一动,侧过眸去凝视着他。
晌午微热的光影,从那窗扃的罅隙里偏略透过来,飞舞着的微小尘埃,将空气稀释成了轻雾,光线淡淡穿过,留下了一道绝美而笔直的踪影,光影打在了顾淮晏身上,在面容投射出了山川丘壑的层次感。
见着他这般温柔,景桃难以招架,心跳得有些急促,故作镇静自若地揪紧了身上的衣物,清了清嗓子道:“侯爷,民女……我这身上的衣物,是如何换的?”
顾淮晏气定神闲地道:“我换的。”
听他音色颇为坦荡冷静,景桃倒是发怔,身子俱是僵硬:“什么?!……”
纵使景桃是现代之人,自诩心性算是较为开放豁达,但听得此事仍是不由心头震颤,惊怒之余,又听顾淮晏解释道:“我是以黑布蒙着眼为你换上,并无看见什么。”
景桃听出了言下之意,他为她更衣的全过程之中,并无一丝一毫的逾越之举,思及此,她不觉松下了一口气。
顾淮晏复解释道:“昨夜我带你回至寝处,一路虽将雨蓑穿在你身上,但你仍旧淋了不少于雨,加之你身上伤势严峻,你身上定是极冷,我吩咐侍役备了热水,将你放入浴桶之中。
“任由你泡入水中,这般并非上佳之策,那时去江府叫女眷来已是不急,你死生难料,我只好暂先卸下诸端顾忌,为你更衣。但我这般说,你仍旧觉得羞耻亦或是不适,我在此向你道歉。”
一抹酡红在悄然爬上了景桃的腮部,不知为何见他这般傥荡,且致歉予她,她若是再揪住这点刺不松,难免凸显小家子气。
顾淮晏是深谙礼数与规矩的,教养亦是无可挑剔,景桃本是惊怒,但听得他此言,看着他冷静又平寂的眉眸,不知为何,蓦然觉得安心。
只是,景桃还是要提醒道:“我知道侯爷情急,但毕竟我是个女子,侯爷也有矜贵身份,人们常把男女大防视作标尺,在外人眼中,你我这般举止可能会逾矩。侯爷以后还要婚娶,而民女要为侯爷的声名着想,与侯爷保留合适的距离为要……”
听榻上少女越说越是离谱,顾淮晏忍俊不禁,截断了她:“你要顾及我的名声,觉得我会婚娶,你认为我会娶何人?”
景桃只是纯粹想用类比论证之法,在她和顾淮晏两人之间画上一道安全边界线,她暗自思来想去,纠结不已,仍旧是不太愿意去捅破两人之间的窗户纸。
可顾淮晏这般反问,让她一时噎住,他的问题直直戳住了她的脊梁骨,她不知该如何回答,难道是说他在未来会娶叶羡槐吗?可是剧情演变至此,她已是不太确认主角团阵营是否会有变动,亦就不确信顾淮晏会娶何人了。
反正……更不可能是她。
一时之间,景桃心下微沉,抿唇不再言语,但眸眶热乎乎的,还萦绕着水雾,眼神似是有控诉,控诉顾淮晏刚刚那一番问话有点刁钻。
顾淮晏凝视着她,放软了音色道:“你方才所言我皆是明白,我昨夜对你所行的种种皆有权衡与打算,绝非心血来潮一时兴起,若我心中毫无标尺,亦是绝无可能让你落至此番境地。”
景桃听他口中的权衡与打算,忽然一丝不太妙的预感升了起来,她想要阻止顾淮晏将话说下去,但回过神时,却已经迟了一步——
只见顾淮晏缓缓摩挲着指腹处的尾戒,徐缓地说道:“若是往后我娶你为夫人,那么昨夜今日所发生的种种,是不是并无不妥?为你濯面更衣,让你栖在我的寝处,是不是符合规矩之事?”
景桃心脏一通酥感麻痹,耳畔似有雷雨当空暴烈洒下,空气仿若就此凝冻而住,她的呼吸都无法顺畅了,心脏剧烈地蹦跳,面腮烫热不已。
她不敢置信地凝着顾淮晏,瞠大了眼眸:“侯爷,莫要再拿我开玩笑了,我有点承受不起……”
顾淮晏听着有些无奈:“你觉得我是那种善于玩笑之辈?”
景桃实诚地摇了摇螓首,他因此接着又道:“我行事素来便有严谨章法,较之你顾及我的声名,你的声名更为重要,假令往后你我结为夫妻,此些事情皆无人非议,亦属天经地义。”
景桃一错不错地看着顾淮晏,他眉眸一片肃色,绝无玩笑之意——他很真诚很靠谱是没错,但是,但是她整个人现在还是懵然的!几个时辰前,他说好让她在回京后陆尧一案结案后予他准信,怎么现下就直接想到要娶她为妻这一步了?
景桃一颗心七上八下的,颇为惘然地道:“侯爷……我何时说要,要与您……与您结为夫妻了呢?”
尾句那四个字,光是拼读词音,便是让她羞窘耳热,字音含在唇舌之间,便如烫舌了一般,让她几乎抬不起脑袋来,但为何顾淮晏却能将此话说得冷静又坦荡?
顾淮晏听罢,眼睫一抬,似笑非笑的:“按你的意思,你好像不太愿意?”
他狭着桃花眸,目光极为沉静,微微俯下了身躯,以极近的距离直视着景桃那一双忐忑的眸,那张温雅俊朗的面容之上仍是温和的笑,但这种笑却带着若即若离的压迫感。
景桃撇开视线,身子抵在了薄凉的墙面之上,她不敢妄自去抗拒他,也只能颇为委婉地道:“我初心一直未变,此番跟随侯爷,只为能以剖尸验骨之术福泽百姓,从未肖想过能与侯爷如何……”
“好,那你现在便可肖想。”
从初时入门,那心中的揣测落为了现实,顾淮晏知道景桃不会轻易接受她,这也是他起初有些看不透她的地方,她明明对他有情意在,但她却是要推开他一般,不愿接触,不愿靠近一步,她到底在顾忌什么?
顾淮晏暂时无法得出详实的答案,只得凝着景桃的眸:“我说话素来算话,在进京陆尧一案结案之前,我刚刚对你所述的话,你大可好好忖量。”
景桃强迫自己务必要冷静,但她大脑麻麻的,不知该思忖些什么,思忖要不要答应做他的妻?不对,在此之前,他已经对她倾诉心意,要等她的答复。对,顺序是这样的,但——
景桃楚楚可怜地看着顾淮晏,俨然一个被夫子强迫默写经书的童生,几乎要哭出来了:“侯爷,我想不出来。”
顾淮晏不禁眼尾上挑,深色的眸子里泛着细碎的光,含着笑色:“你心中无我?”
对方又安静了良久。
景桃唇舌有些磕绊,“我,我确乎不知道,侯爷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百姓们皆是崇仰您,我也自是在内,但您此番论及婚娶婚嫁之事,先是对您而言,您位高权重,唯有京中显门名府的贵女才得以与您相配。
“至于我,我与侯爷隔着霄壤云泥的距离,且年岁稚嫩,尚未及笄,怕是无法侍奉好侯爷。遂此,侯爷莫说给我一个案子的时间,纵使是一个月或是半年,我性子拙钝卑愚,可能也思考不明晰这等事宜,毕竟侯爷的婚娶乃是京中大事,并非儿戏,侯爷以为呢?”
顾淮晏听至前半截话,眸色蓦地转暗,眸底划过了一丝荒唐,但听至后半截,兴致却是上来了,他注视着景桃,桃花眸里带着温柔色泽,还多了几分柔色,尔后,他弯起唇角,眸色变得清润而绵长,道:“你岁数尚小,这并无大碍,我可以待你长大些。”
景桃殊觉顾淮晏很会避重就轻地解读她的话,然后抓注重点,让她猝不及防。
在她怔神的空当儿,顾淮晏已是心翻过了百念,兀自谋布事宜,面上仍是清透温雅之色,颇为善解人意地道:“你为我考虑地挺是周到,一个月或是半年,并无不可。你没做好准备,我亦是有预料,我不逼迫你。”
半年后,她刚好及笄,亦是到了成婚的年纪。那么,在这半年之中,他需想些法子将她留在身旁,因着此念,她在京中的入差去留,他有了另一番计策。
景桃不知顾淮晏心底作想,听着他的话,说有半年,她原是绷紧的心头舒下了一口气,又听他凝声道:“至于你所说的门当户对、霄壤云泥之类,皆属于世俗门第观念,并不在你我考量范畴之内,你当下只需想明白一件事,你心中是不是有我,至于其他卒事,无需你操心担虑。”
他不在逼她,景桃便是舒缓了许多,也不欲在辩驳些什么,他将自己的心意坦荡得陈置在她的眼前,毫无遮掩,足见他的诚心与真意,她无法再去退避。
景桃不自觉抿了抿春,眉眼微翘:“好,既是侯爷让我细想,那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便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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