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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含霜印象不多，和白玉辰一样，只记得罗玉性格爽朗，和韩氏完全不同，平日里对庶子女都是一碗水端平。
她记得罗玉缠绵病榻多年，据说是以前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生下大姐姐后生了一场重病，拖了几年后就过世了。
罗玉一死，韩氏就被扶正了，然后他们的好日子跟着结束了，府里任何好的东西，韩氏都会紧着白清婉先用，次一等的也轮不到他们，韩氏特别不待见庶子女们。
“我记得夫人走后，那次我想吃糖，姨娘给我看空空的糖罐子，摸着我的头让我忍着，说会想办法给我买糖，但我听不懂，我拼命地哭，姨娘也哭了，抱着我让我在院子里哭完了再去给夫人请安，我当时不明白，以前夫人在的时候姨娘从来不会这么紧张。”
白含霜低声喃喃，她的话里前后出现了好几个夫人，但白玉辰和柳姨娘都知道哪一个夫人指的是哪一位。
柳姨娘被勾起了回忆：“以前的夫人是个大方的，她出身富贵，对我们这些侍妾们很好，不会故意克扣我们，你们兄妹俩小时候都是调皮的，每次给夫人请安的时候都盯着夫人的糖罐子不放，夫人就特意让管家给我们院子加了这一道供应，说是给孩子们甜甜嘴。”
至于后来为什么没了，当然是因为韩氏被扶正的缘故。
韩氏一掌握了白府的管家权，就调整了很多罗玉定下来的规矩。以前罗玉只白玲珑一个亲生的，她虽然不会把庶子女们提到和白玲珑一样的层次，但也留出了足够的额度，韩氏一接手，姨娘和庶子女们的月银都少了，吃的用的也紧起来。
柳姨娘还记得韩氏那时当着白鹤言的面是怎么说的，她说白府上下只靠着老爷一个人的俸禄，他们帮不上老爷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家缩衣节食给老爷减轻负担。
与他们这些姨娘庶子女们相反的是，白清婉、白柳月这些摇身一变成了嫡女的待遇却大幅上升了，用韩氏的话来说，就是尊卑要分清。
但韩氏丝毫没有提到比白清婉等人身份更尊贵的白玲珑。
那会儿柳姨娘年轻，还暗地里想过，别看老爷精干，在后宅事物上还不是被韩氏给蒙蔽了吗。
后来过了这么多年，柳姨娘冷眼旁观，才懵懂地看明白了几分，白鹤言不是真的被蒙蔽了，而是自己捂上了耳朵。
“我们过得再难，也没有你们大姐姐难。”柳姨娘平日里话不多，但肚里是个清明的。
韩氏经常说白玲珑是扫把星，说罗玉就是白玲珑克死的，要不是为了生孩子，罗玉也不会死得那么早。
柳姨娘就亲眼看着白玲珑小小一个人儿，从曾经的活泼大方变得沉默。
她们这些姨娘就是想帮，也不敢帮，她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管着含霜，别让含霜和柳月等人一起欺负玲珑。
好在她的含霜是个听话的。
“姨娘，那夫人真的是被大姐姐克死的吗？”白玉辰第一次听柳姨娘说起往事，不由问道。
柳姨娘拍了他一下，怒道：“瞎说什么，你是读书人，怎么能相信这种怪力乱神。”
白玉辰挠了挠头发，憨憨地笑起来，为自己刚才的失言很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听说夫人是因为生孩子身子才会坏的吗？”
柳姨娘尽力回忆，但那时她也刚进白府，立足不稳，在任何场合都不敢多说多问，但她确实记得夫人是在生了玲珑后身子就不太好了。
那时人人都说夫人生孩子的时候很艰难，挣了命才把玲珑给生下来，养了好几年，眼见着身子渐渐好起来，脸上也多了血色，气色明显见好，突然有一天，夫人的病情突然加重了，急转直下，没拖多久就走了。
白含霜疑惑地把自己记得的事情说了一遍，柳姨娘道：“你那时还小呢，记不清楚，其实夫人中间有几年身体还是不错的。”
“这么说，夫人走得挺突然的？”白玉辰记得的跟白含霜差不多。
被儿女们一追问，柳姨娘不知怎的，心里没来由地抖了一下，迟疑着说：“是挺突然的，我记得我当时还跟其他几个姨娘说夫人的身体越发好了，结果没多久夫人就突然又病重了。”
这些是只有生活在后宅的人才能切身了解到的，对外人来说，或是对白玉辰兄妹这些不太关注的人来说，罗玉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过世似乎更像是时间拖久了撑不下去了。
“我记得现在的夫人让大姐姐搬到了现在的清风苑，从那以后我就没怎么见到大姐姐了。”
记忆就像串成一线的珠子，一颗浮现，后面的跟着显出痕迹来。
“慢慢地，就连下人们都敢欺负大姐姐了，可是大姐姐从来不说什么，只有过年过节，父亲偶尔提起来，大姐姐才会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姐姐一直保持着沉默，于是就有人说我们丞相府的大小姐不仅是个傻子，还是个哑巴。”
孩子间的欺负比大人更直白也更可怕，白含霜想起一些人家的千金小姐来家里做客，在白柳月和白芷忻的带领下，围着白玲珑你一言我一句地挤兑，白玲珑始终维持着木呆呆的表情，就像那些刀子般的话语并非对她说的。
不是姨娘说起，她根本不知道原来自己小时候喜欢跟在大姐姐屁股后面玩，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和大姐姐是有情谊的，她不忍心跟着白柳月一起欺负大姐姐，但也不敢反抗，所以她把自己当成一个木头人，躲在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现在回想起来白含霜很是惭愧，她铭心自问，她不敢是真的没勇气，还是因为怕白柳月把注意力转移到她身上，像欺负白玲珑一样欺负她。
“那日听说大姐姐出事了，姨娘还叹了口气，说大姐姐终于解脱了。”
白玉辰和白含霜一并看向柳姨娘，柳姨娘略有些不自在地挪了下身子，道：“我哪知道后来发生这么多的事，你们大姐姐那会儿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们不是不知道，我的话也没错啊，她死了，称得上是解脱了，在底下有她亲娘疼着，她肯定比活着时要好。”
谁都没有想到白玲珑不但没死，还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大闹厨房，还带着人扒了白柳月和白芷忻的衣服，直接把白芷忻的气焰彻底打压下去，直到现在，白柳月见着白玲珑还会犟嘴，但白芷忻再也没敢在白玲珑面前说过一句不好的。
白含霜喃喃道：“再后来，大姐姐就做出了很多好玩很新奇很好用的东西，开了铺子赚了大钱……”
也成了她最羡慕的人。
若是可以，她多希望自己也能摇身一变，成为大姐姐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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