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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还在大喊大叫，董乐手中刀利索地往外一抽，疯子的脖子上显出一道血痕，他的喊叫声突兀地停止了，然后慢慢地倒了下来。
董乐直起身，双眼冰冷地盯着疯子，疯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诡异响声，他快死了，正在咽下最后一口气，在临死前他的眼神似乎恢复了一线清明。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董乐一直等到疯子彻底咽气，才转身离开。
那一晚他在林子里坐了大半夜，结合他目前所有收集到的消息，他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五岁的小公子，长着一副极好的容貌，他被母亲藏在了地下，母亲用自己的身体堵住了那道缝隙，任凭被怎么侮辱也不曾挪开，不曾让自己的儿子被恶人发现。
而那个被藏起来的孩子，就这么躲在地下，借由缝隙，看到了自己母亲被侮辱，被剖腹，看到了自己最尊敬的父亲被割下了脑袋，脑袋像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他的母亲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最后一道屏障，紧紧地护住了他，她笑着看着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一起，她的脸上都是血，身体因为剧痛控制不住地抽搐着，她笑着朝他伸出一根手指，像无数次一起玩游戏一样，轻轻地抵在了唇边。
嘘——别出声。
嘘——好好躲着。
好好活下去。
当五岁的小公子终于从密道里爬出来的时候，家里尸体遍地，血流成河，所到之处能看到的丫环们大多都衣衫不整，可以想见她们生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小公子被当时还只是东厂副都督的魏贤藏了起来，他站在远处，看着黑夜中的家燃起了大火，火焰冲天而起，烧红了半边天，烧透了黑夜，一直烧了整整三天。
他就那么看着，看着火起，火灭，偌大的府邸烧成了一片灰烬。
白玲珑：“……”
太吓人了，董乐的意思该不会是……
“呵呵，肯定是我会错意了吧，你口中这个五岁小公子应该不是千岁爷吧？”
董乐给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白玲珑不想懂。
难怪宴雪昨天情绪这么不对劲，若是换成了她儿时遭遇过这么惨的事，怕是会比他现在更变态。
“你知道是谁下这么狠的手吗？”
董乐翻了个白眼：“我若是清楚，我还坐在这里？但是清理尸体的是东厂的人。”
白玲珑若有所思：“能让东厂出手善后，说明他家里绝不是普通人家，而且火烧了三天，可见他家有多大。”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恐怕知情者早就死了，就像董乐碰到的疯子一样，估计早就被疯子口中的“主子”灭口了。
“我总感觉这个事和宫里有关。”白玲珑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
董乐没吭声。
他心里一惊，这个白玲珑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他都搞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得出这句话的，更重要的是，她的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
怎么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感觉。
白玲珑口干舌燥，把杯里的温茶一口饮尽，她前世经过见过得太多，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不过她着实没能把宴雪替代进受害者的形象。
她换了一只手撑着下巴，董乐跟随宴雪多年，虽然嚣张跋扈，总做出挑衅她的事，然后被她打脸，似乎总是在做蠢事，但今日的一番言辞说明他也不是真的像表面上那么蠢。
也是，他毕竟是要帮宴雪处理一些事情的。
白玲珑打量着董乐，她记得有一次因为什么事和董乐打起来，那会儿她才发现董乐也是有功夫在身的，而且功夫还不赖。
当时她有点吃惊，毕竟董乐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后来转念一想，董乐不同于普通男宠，他是宴雪收的养子，算得上是宴府名正言顺的大少爷，能被宴雪留下来，怎么会没有点过人之处呢。
“你盯着我做什么？”董乐被看得心头发毛。
“我在想，原来你也不是那么蠢啊……”
董乐怒道：“想吵架你直说！”
白玲珑哈哈大笑：“行了行了，看在你今天跟我说这些事的份上，我不逗你了。”
董乐冷哼，站起身来，事情说完了，他才懒得再和这个疯女人同乘一架马车。
“哎，等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是最讨厌我吗？你难道不怕我出卖宴雪？”
“你有这个胆子你尽管去，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到时候为你收尸。”董乐扯了扯唇角，冷笑道。
如果不是昨天督主愿意让白玲珑陪着，她以为他吃饱了撑着跟她说这些？
董乐很不服气，他从小就来到宴雪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结果白玲珑出现不过短短一年，就把他给挤开了，宴雪对白玲珑的态度不同于任何一个人。
更重要的是，他还知道，宴雪亲自去白府对白鹤言说要收白玲珑为义女，既是如此，这些事白玲珑迟早会知道，与其到时候让宴雪亲口告诉白玲珑，他宁可白玲珑是从他这里知道的。
“没其他事我就走了。”董乐掀起了车帘。
白玲珑朝他挥手作别，挥到一般忽然想起一事：“宴雪让我帮他找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是不是跟这桩灭门血案有关？”
车帘猛地落了下来，董乐转身，鼻息粗重地盯着白玲珑。
“他让你找玉佩？”
白玲珑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挡在胸前摆出了防备的架势：“是啊，你知道玉佩的事？”
“不知道。”
白玲珑腹诽，不知道才有鬼，反应这么大，骗谁呢，当她是瞎子还是傻子啊。
“不知道就算了，那我自己去问宴雪。”
董乐愤怒地又想甩马鞭了：“你在威胁我？”
“是啊。”白玲珑大大方方点头：“我是在威胁你，你要不要受我威胁？你仔细考虑一下。”
让白玲珑去问宴雪？然后宴雪问白玲珑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董乐用脚趾头猜也能猜到，白玲珑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供出来。
“我知道。”董乐缓慢地呼出一口长气，又强调了一句：“我知道玉佩，但我没见过实物，只见过图，据说找到玉佩就能找到当初血案的相关线索。”
果然跟血案有关。
能让宴雪执着多年的，恐怕也就这么一桩事了。
白玲珑心里不住地犯嘀咕，玉佩是罗玉的，难不成罗玉当年跟灭门血案有关？总不会是参与其中吧？那宴雪得有多想不开才会跟仇人的女儿纠缠在一起啊。
一想到宴雪，白玲珑的脸红了，她想到了早上被宴雪闹醒后两人做的事。
董乐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用力啐了一口：“就没见过比你更厚脸皮的姑娘家了！”
他迫不及待地掀起车帘跃了下去，不顾马车正在往前奔驰，事情都说完了，再跟白玲珑单独共处一室，他快要忍不下去了。
疯女人！
留下白玲珑一人坐在车厢里，眨了眨眼睛，难得的，竟然有了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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