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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沈归州情绪不辩地问：“我要把你送给我娘，你急着赶回去干什么？”
“……当我没问好了。”
战岐林拢了拢衣袖，将手炉揣得更紧。
她望着自己如青葱白玉般的十指生了冻疮，几处裂开溢出丝丝血迹，刚舒展的眉宇又蹙了起来。
她在大周，冬日里的炭火从未断过，室内还引了温泉水，只要她不想，什么冰的冷的都碰不着。
除了今年，她受过的寒也只在九岁那年了。
说起来，也是自作自受。
那时冰面结冰，她带了七岁的战岐远跑到湖边玩。自然，沈归州也跟了出去。
战岐林不顾沈归州的劝诫，凭了自己娇小轻盈，非要去冰面上玩。
好死不死，冰面裂开，战岐林一只脚陷进冰水里。
沈归州连忙让战岐远回去喊人，而他趴在冰面上小心翼翼地往前滑，到战岐林身边，拉住她冻红的手，软声软语地劝她。
战岐林那时哭得挺狠的，但在沈归州的安抚下，学着他把身子趴在冰面上，慢慢地把冻僵的腿抽了出来。
但是他们一动，冰上就多一条裂纹，两人只能趴着，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面对着面，看对方被冻得红了脸颊还吸鼻子，却又不敢笑出声。
“公主，要是冰裂了，你我就要掉下去了。湖里冰凉，没一会儿手脚就会冻僵，会游泳也无济于事。”
战岐林立刻皱眉哭了起来，鼻涕一把一把地往外流。
“不过没关系，到时候臣一定拼尽全力，把公主送上岸。臣死后，只盼望公主能去沈府把我母亲接出来，给她一些银钱让她好生度日。”
那时候的沈归州多温柔啊，一身如玉的温润气质，还有一颗臣护君的心。
战岐林这般一想，又拢紧了手炉，嘴角含了几分笑意。
后来冰真的裂了，战岐林半个身子都掉了进去。她慢慢往下滑，吓得眼泪直掉。
好在沈归州死死地拽住了她的手，临近冰面的时候，战岐林的手腕搭在了冰面上。
那手腕被磨破了皮，渗出了血，也留了疤。
沈归州不忍，任由自己的身子往前滑了几许，让自己的手腕搭在锋利的冰沿。
于是那晶莹剔透的冰面上流了他们两人的血，他们那时还什么都不懂，但又隐隐明白，这是过命的交情。
只是后来战岐林连年用药，腕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疤了。沈归州没有一年就被发配，想来那疤还在。
想到沈归州腰腹中剑一直没有上药，如今舟车劳顿还在外面受风寒，战岐林抿了抿唇，又挑开车帘一角。
“要不要我驾车，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本事？”
沈归州回头看她，问：“你不会骑马，倒会驾车了？”
“当初驾车是和岐远一起学的，你也在。”不会骑马，是因为摔断过腿，她耶娘心疼，不再让她学。
但其实，她还是会的。
只是当初沈归州问她的时候，她以为说“不会”，就可以坐马车。
天知道，都是自己多想了。
沈归州听到她说起往事，似乎不大高兴。他沉着脸又挥了两鞭，才勒马停下。
他转头看向战岐林，长发就被风吹起。
随意拿红布条捆着的马尾，似乎都要受不住风的吹动，一同要被吹散了。
“你不会把我带进沟里吧？”他两手环胸，一脸倨傲。
“自然不会，我的命还在这里呢。”
“你手受伤了，成吗？别到时候缰绳都勒不住。”
战岐林放下手炉出去，坐到他的身边，“你坐稳了就可以。”
沈归州半信半疑地从她略带自信的脸上瞥过，目光落在了她那双玉手上。
“啧，手都冻成猪蹄了，真丑。”说罢，他还故意看了看自己的手。
虽然练武有薄茧，比不上抚琴人的手，但好歹，也十分不错。
骑马驾马这么久，除了有一点皲裂，倒是没有什么冻伤的痕迹。
沈归州挤了挤她，“一边去吧，碍事。”
“你的腰到底有没有事？”
战岐林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沈归州刚要策马的手一顿。他看向白茫茫的前方，半眯长眸。
这话，好像是关心？所以她要出来策马，说这么多，是担忧他的伤？
不对啊，这话怎么听，都像问他什么时候死。
“战岐林，你看不起我呢？”
“我是怕你不能活着去给你娘贺寿。”
瞧瞧，不就是惦记他什么时候死吗？
“我告诉你，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人。你别老念叨我去死，你死了我都死不成。我要是在你先头死，也要死前拉你垫背！”
这货脑子肯定进雪了。
战岐林睨了他一眼，一脸嫌弃地进马车。
“你走什么走？”沈归州拉住她，把她拽到自己身前，拿长胳膊把人圈着。
“你干嘛？”战岐林羞恼地瞪着他。
沈归州转过她的头，咧嘴一笑，“借公主千金之躯挡挡风。你权当你在驾车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有病！
其实吧，此时的风从他们身后来，说到底，还是沈归州在给她挡风。
战岐林自然知道，但她想沈归州皮糙肉厚，大抵没感觉到，反正吹面门和吹脑门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两人这次马不停蹄地往前赶，离寿辰还差两个时辰的时候，终于到了青山王的府邸。
战岐林见到正门镶金的牌匾时，下巴都要砸下来了。
她在外建的公主府的牌匾，不过是木料选了最好的，又让她阿耶题了字，但总归是比不上青山王府的。
不说其它的，就那金灿灿晃眼的东西，战岐林就知道她身后这男人有钱。
沈归州朝门前恭迎的人摆了摆手，道了句“先别去传话”，才带着战岐林进去。
两人绕了好一会，亭台楼榭桩桩入目，山泉瀑布让自小什么都见过的战岐林顿足，被马匹磨破的腿因走了许久的路更是严重，二人这才停在了院落前。
这府邸大的有点夸张了，但转念一想，又挺搭沈归州如今的气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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