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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宋欣怡瞧着这张脏兮兮却又可怜兮兮的脸，不怒反笑。
她松开压着那人辫子的脚，又抽出插在那人耳朵里的筷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好整以暇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微微眯着眼睛。
“小高，把这位大哥扶起来，给条毛巾擦擦脸，我今儿就来好好跟他辩一辩咱们凌家的那坛酒掺了水！”
“是。”
小高心里也憋着一口气，鼓着腮帮子给那混混塞了条湿毛巾，而后又斟了一盏茶放在宋欣怡手边，人就站在她身后，瞪着眼睛开口。
“我们凌家的酒在这洛水镇出了名的货真价实，物美价廉，就连那最便宜的散酒我们也没掺过假，这位大哥喝的可是我们凌家最上等的状元红和龙涎清，为什么就敢说那酒里面掺了水？”
“四少爷，你们凌家的酒好喝那确实是出了名的，不然我们哥几个也不会一大清早就来这儿专门喝状元红和龙涎清啊。”
那混混起身擦了脸，语气依旧是恭恭敬敬，可话里的意思却是半分也不改。
“哥几个也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尝过好酒，也喝过凌家的酒，可这一次，这酒确实不对劲，我本来是想问问到底咋回事，可还没开口，那个大个子便扑过来打人，说我们耍赖不想给酒钱，四少爷，您是个最讲道理的，您说说，这事儿能赖我们吗？”
“啧啧，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不能赖人几位，谁上酒馆里喝酒不是图喝个真东西啊，人几位客官掏了钱，喝到嘴里的却是掺了水的酒，你们这不是故意糊弄人嘛！”
那混混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阵附和声，那声调阴阳怪气的，一听就是对面杨家酒水的伙计。
只听那人又继续说道。
“我说几位客官，你们这是选错了喝酒的地儿，有那起子坏心眼的就是喜欢拿赖酒糊弄你，砸您的脸面，您要是去我们杨家酒水喝酒，我们一准儿给你伺候的好好的，怎么会出这档子事儿？”
“这位兄弟的好心，我在这儿谢过了，可是这事儿已经发生了，就得有个结果，就算不给我们哥几个一个说法，也得给四少爷一个说法。”
那混混顺着杨家伙计的话往下说，脸上淡淡的。
这一唱一和，配合的还真是默契啊。
宋欣怡冷笑一声，随手放下手中茶盏，莹白的一根手指指着铺子后面摆着的一排酒，高声叫道。
“小高，去把那排酒都打开，各盛一碗出来，再把客人没喝完的酒端过来，摆在这桌子上，我与这位大哥一起辩一辩，到底我凌家哪坛子酒掺了水？”
她又猛然转身，那根手指指着刚才插嘴说话的杨家伙计。
“说话是要负责任的，刚才是你弹了舌头，对吧，那就过来一起做个见证，看看我凌家的酒，到底有没有掺水！”
“我，我说啥了，我就是看热闹的，这跟我有啥关系，我还要回去干活呢……”
杨家伙计被宋欣怡指住鼻子，有点发虚，嘴里支吾了两声转身就要走。
可是，他还没转过身去，肩膀就被人捏住了，自他身后转出一个微微佝偻的身影。
“既然是看热闹，那就把热闹看完再走，你以为我凌家的门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
“爷爷，您来了？”
宋欣怡一见那人便赶紧起身，惊喜地叫出声来。
那人清瘦，却满脸威严，不是旁人，正是凌老汉，他早上听到消息就赶紧过来了，只是来得时候宋欣怡已经在处理此事了，他没有直接上前，而是默默站在人群当中，看着自己这个年级最小的孙子要怎么处理这桩纠纷。
眼瞧着宋欣怡镇住了局面，又不仗势欺人，而是和对方一起坐下来公平解决此事，他心中不仅欣赏欢喜，而且有点感动。
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小，可处理起事情来却是有松有紧，张弛有度，确实是出人意料，更让人意外的是，这孩子从小就在母亲身边长大，这些方法又是谁教他的呢？
他缓缓走出去，坐在宋欣怡之前坐的椅子上，环顾四周，这才朗声开口。
“在场的诸位方才也都听到了吧，今儿有人说我凌家酒水掺假，我们凌家自然就要个公道，又不能白白冤屈了这几位客官，方才我们小掌柜说的验证方法，诸位觉得如何呢？”
“原来那是凌家的小掌柜，难怪这般临危不乱，镇得住场还能公平处事。”
“这方法我瞧着公平的很，凌家的酒水要是掺了假，那肯定是这几坛都有假，可要是人家酒水里没掺水，那就是这群人故意生事诬陷凌家。”
“嗯，这个方法就极好，公平。”
周围围观的人有一些是凌家铺子里喝酒的客人，还有一些是路人，议论起来都觉得这样处理就不错。
凌老汉点点头，低声吩咐。
“行吧，那就开始吧。”
一碗碗的酒水端上桌，铺子后面出来了一个人，正是负责烧酒的杨叔，他自然也是听说铺子里出事才赶来的，酒水上桌，他便闷不吭声地上前，一碗一碗地尝过。
杨叔是烧酒的行家，也是一个出了名的实诚人，他虽然出身凌家锅炉，却断然不会轻易包庇徇私，以是他出面验酒，众人都无二话。
唯有那杨家伙计愤愤地叫了起来。
“哼，说是公平，却故意找了自己家的伙计来尝酒，这结果能公平吗？”
“这位兄弟要是不服，那你也参与尝酒。”
凌老汉唇角微抽，那杨家伙计竟然真的冲上去，拿着杨叔尝过的酒也尝了一口。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这样尝了三五碗，都没有问题。
宋欣怡的脸色越发凝重，只是盯着坐在对面的混混，眼睛里泛着寒光，慢慢捏紧手指，故意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
对面那混混仿佛是心虚，一张脸越来越苍白，嘴唇竟忍不住颤抖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咬住嘴唇，一双眼睛紧盯着杨叔和那杨家伙计，仿佛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就在第六碗时。
杨叔的脸色微微一变，捏着那酒碗，眼睛死死瞪着里面的酒水，似乎是不敢相信，又喝了一口。
宋欣怡心中咯噔一声，情况不太妙。
杨叔端着碗，又喝了一口，那脸色更黑了。
后面的杨家伙计不耐烦地叫出声来。
“喝好了没有？该我喝了。”
“掌柜的。”
杨叔不肯放下那碗，目光却看向凌老汉，里面是难以置信，还有不解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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