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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老杨，你只管说。”
凌老汉却很是自信，凌家铺子是祖传下来的东西，名声也是祖祖辈辈累积下来的，从没有发生过掺水的事件，更何况负责酒水烧制的杨叔是在凌家干了十多年的老手艺人了，凌老汉自然有理由相信，他的酒绝对不会有问题。
杨叔嘴边的肌肉抽动了两下，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
“这碗酒味儿不对。”
“不对？哪儿不对？”
凌老汉愣住了，直起了腰身。
那杨家伙计早已趁杨叔不备，夺过了他手中的酒碗，凑在嘴边喝了一口。
只喝了这么一口，他的眼睛就亮了，扬着手里的酒碗高喊了起来。
“哈哈哈，这酒掺了水，这状元红掺水了，还至少掺了一半的水呢，你们大家伙听见了吧，刚才他们家自己的伙计都说了，这酒味儿不对。”
“瞧瞧，刚才信誓旦旦说自家的酒没问题，还冤枉人家喝霸王酒，揍了人家不说，还硬逼着人家承认，呐，这酒就是掺了水，你们大家伙都来尝尝，这哪里是什么状元红，分明就是清水嘛。”
他嘴里哈哈大笑，高声嚷嚷倒也罢了，还故意端着那酒凑到凌老汉跟前，得意洋洋地奚落着。
“凌老掌柜，要不您亲自尝尝你们家产的状元红，看看到底是不是掺了水？这下子，您老人家的脸可被打得啪啪响了吧？”
“你，你……”
凌老汉彻底被这番景象震惊到了，他颤悠悠站起身来，看着那个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地杨家伙计，指着他的鼻子，却说不出话来。
宋欣怡眼瞧着爷爷脸色发黄发青，牙关紧闭，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刚刚伸出手去，凌老汉的身子就像是一座塔一样颤悠悠地倒了下来。
“爷爷！”
“老掌柜！”
周围一片混乱，宋欣怡扶着怀中这个干瘦的老头，急得额头都冒了汗，小高赶忙招呼了伙计抬着凌老汉进了铺子后面。
偏偏那杨家伙计还不肯罢休，追着宋欣怡笑个不停。
“凌家小掌柜，方才是你要亲自验证酒水没有掺假，而今这酒水里果然掺了水，你要怎么说？我看啊，你凌家的这块招牌就趁早砸了，再乖乖去我们杨家酒水……”
“我去你娘的大头鬼，你他娘的得寸进尺是不是？”
宋欣怡忍无可忍，猛然转过身来，一拳头砸在那人鼻子上，咬着牙吼了起来。
酒水是杨叔监制的，抬进铺子根本就没有开过盖子，怎么可能掺进水去？今儿这事，明摆着就是那杨老板设计的，专门为了打凌家的脸，砸凌家的招牌。
可她。
偏偏此时又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哪个环节动了手脚，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酒里掺了水。
她心中气恼，又伤心，不由抬起脚尖，捏住那人领口，没头没脸地砸。
那杨家伙计被砸懵了，很快又嚷了起来。
“你酒水掺假，还打人，凌家就是这样仗势欺人的嘛？凌君成，你凭什么打人，老子做错什么啦？我告诉你，打人是犯法的，你要再敢打老子一下，老子就把你告进县衙大牢去！”
“打你就是打你，还要什么理由，小爷今儿就是想揍你这个欠揍的狗东西！”
宋欣怡一股怒火涌上头，越发打得起劲。
可是手臂却很快就被人捏住了，她转过头去，恰好碰上杨老板那张阴险狡诈的脸。
“凌小掌柜的，仗势欺人也没有你这样的，动不动就打人，你是目无王法了吧？”
“是你，我就是知道是你！”
宋欣怡一看到这张似笑非笑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反手又要冲他打过去。
“今儿这事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你这个狗东西，害得我爷爷晕倒，他要是有事，我跟你没完！”
“没完？正好呢，我也跟你没完！”
杨老板转手就捏住了她的两条手臂，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尽是冰冷和阴险，沉沉叫道。
“你无缘无故动手打我的伙计，这事儿，咱们去县衙跟赵知县慢慢说！”
话音刚落，他就拽着宋欣怡推推搡搡地往外走，铺子里乱成一团，围观的众人有的好言相劝，有的只顾看热闹，还有的趁乱偷那坛子里的酒，真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只是在这一团乱麻后面，有一张阴郁的脸瞧着这场好戏，唇角慢慢勾起得意的弧度，而后便转身悄无声息地去了。
是夜。
宋欣怡再也没能从县衙大堂回来，凌王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县衙大门口不停地转悠，却始终被拦在门外，没法进去。
直到瞧见一个灰色的身影从县衙后门走出来，她终于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忙不迭地迎上去，急急叫了一声。
“净空师父，您还记得我吗？”
“阿弥陀佛，是凌施主，小僧当然记得。”
小沙弥身穿一身青灰色的布衣，新刮的头皮泛青，露着微红的耳朵，在这清冷的冬日看着叫人心疼。
只是那张俊美的脸，却依然是周正且温和，眼神柔柔的，轻声言语间更让人生出一番亲近。
“已经这么晚了，凌施主是在这里等人吗？”
“是……”
凌王氏甫一开口，眼圈就红了，鼻音浓重。
“我的儿子他今儿出了事，被人告了，关进了县衙大牢，我这不是……从家里带了点吃的想进去瞧瞧他，可这儿两位大哥不肯通融……”
“施主的儿子……可是那个小……凌小施主出事了？他出了什么事？”
净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那张俊美的小脸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急急叫道。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飞快地笑了一下，而后低声劝道。
“施主莫着急，知县大人素来信佛虔诚，跟小僧颇有些交情，此事我能替你求求情，兴许他肯给小僧几分薄面，准许你进去探视。”
“哎呦，净空师父，真是谢谢你了……”
凌王氏眼巴巴等了这半天，就是想找点关系，哪怕把这饭送进去也行，可是等了半天都没人肯帮忙，却不曾想到，还是这位净空小师父靠谱，还没等自己话说完，就已经主动答应帮忙，心里顿时一阵暖意，眼圈又是一热，眼泪汪汪的。
净空看着她，只是匆忙点头，随后便转身折回。
步伐又急又快，那双平时总是温和的眸子，第一次蒙上了一层寒意，嫣红的唇紧紧绷着，一如他此刻的脸，带着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萧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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