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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以前混账，不顶事儿，以后不会了。”
陈烨一字一句道：“咱妈的腿，指定能治，咱家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以后，我一定能叫你抽上香烟！”
五十出头的汉子，眼眶瞬间就红了。
陈忠民赶紧背过身，伸出手背抹去眼泪，将水桶和扁担挑起，边走边闷声道：“哪个要你给老子买香烟抽？把你自己娶媳妇儿的钱攒够老子都谢天谢地了！”
陈忠民说完，这才走出了院门口。
身后，陈烨笑得灿烂。
…………
晚上八点。
赵红菊已经睡了，陈烨和陈秀还有陈元三人，蹲在窑洞里，热得睡不着。
陈秀拿着水壶，一直在咕咚咕咚灌水，一擦嘴角，转身就看见陈烨拿了一个小布包出来。
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的是卖水的钱。
陈烨将布袋子翻了个身，里面的钱全都哗啦啦的倒了出来。
基本上都是一分两分五分钱的硬币，堆在炕上，叫陈元眼睛都直了！
“这么多钱？”
陈元惊讶道。
陈烨飞快清点，没一会儿就点完了。
“咱们卖了两大瓮的水，应该在两百多碗，再加上送的，这里一共二十三块三毛钱。”
陈烨今天买肉还买了白面等等，一共花了十四元钱左右。
也就是说，今天的净利润，也有九块钱了。
而且那肉和面买来，估计能吃上几天，接下来应该就能够净挣钱了！
陈元和陈秀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激动得红了眼，两人压根没想过，就单单卖水，能够挣这么多钱！
陈元甚至飞快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
一天能够挣十元，那么一个月下来，就能够挣得三百块，而且如果他们接下来省吃俭用一点，利润应该能在五百左右。
这样的话，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就能够带着妈妈赵红菊看腿去了！
陈秀也开心得不得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陈烨，竖起大拇指：“二哥，你可真厉害！我太佩服你了！”
陈烨见两人这模样，顿时一乐。
“明天咱们继续卖水去，不过瓮太少了，咱们要多借几个，最好再借一辆板车，大哥跟着我们一起去，这样卖的更多，钱也挣得更快！”
陈烨的提议当即得到了支持。
陈元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咧！
地里的苞谷今天挑了一天的水，灌溉得也差不多了，明天他就跟着二弟小妹一起去卖水，他力气大，能多推几个瓮，能挣多点都是好的！
陈烨又和两人规划了一下明天卖水的过程，仔仔细细。
商量完毕没一会儿，就听见陈忠民迈着沉重的脚步从外面回来了。
三兄妹小心翼翼的将钱收好，赶紧吹了煤油灯，心满意足的睡了。
…………
翌日。
一大早，陈忠民刚从窑洞里走出来，就发现院子里站了三人。
他吓了一跳，天色灰蒙蒙的，要不是一打眼就知道是自个儿的三个娃，他非得以为家里进贼了不可！
“咋？”
陈忠民惊讶道：“太阳打西边出来咧？你们咋起得这么早？”
陈元挠挠头，嘿嘿一乐，正准备说话，厨房里的阿秀就推门出来，端了一大碗小米粥放在了陈忠民的面前。
“爹，我们都吃过咧，等会儿我们三个要去卖水，你放心，我们三把咱妈也带上，保准照顾得好好的！”
有了挣钱的法子，就有了奔头。
三人洋溢着笑脸，叫陈忠民顿了顿，忽然觉得心里头有些莫名的柔软。
他伸出手，接过大碗，吸溜了一口道：“路上注意安全，别累着，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过法，老子也会想法子挣钱，总不能叫你们来养活着一大家子，传出去，像什么话？”
陈烨知道他爹这刀子嘴豆腐心，当下笑着应了。
陈秀将几个白馍塞进布袋子，这是三人中午的午饭，而那边，陈元和陈烨出门去了。
两人直奔陈二拐子家。
陈二拐子家就在村口，也是村子里少见的砖瓦房。
以前这里是知青们住的大院，那会儿黄富忠，也就是陈烨上辈子的岳父，在附近开了个砖厂。
村子里一合计，箍窑洞给知青住的费用和搞红砖房的费用差不多，再加上那会儿黄富忠拍着胸脯保证，说是会给陈家沟便宜。
所以这红砖大院，就浩浩荡荡的在村口盖起来了。
哪儿曾想，这才盖到一半，黄富忠就反悔了。
说好的五分钱一块，突然涨价到了一毛，而且吃定了陈家沟会买。
村长陈作仁也是个硬汉子，当下愣是和黄富忠大吵了一架，回来之后就带着村子里的人开始箍窑洞。
硬生生的赶在了知青来之前，将窑洞给箍好了。
也因此，这盖了一半的红砖大院就一直空着了，慢慢荒废下来，逐渐成为村子里的仓库，放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二拐子又是单身，他这些年顺势在院子里住下来，帮忙看看东西，村子里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而陈烨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来这里捉迷藏，那些垒好半高的墙头十分好爬，翻过去，朝着黑黢黢的窗户里瞧一瞧，光线好的时候他能够看见里面不少东西。
什么腰鼓，彩条子，还有一些棒槌，扁担等等。
最重要，里面还有好几口大瓮。
这些当年都是集体公社一起干活时候用来装水放在田间地头的，后来公社解散，这些瓮分给谁都不好，索性就一直堆在仓库里了。
日子一久，大家早就忘了。
陈烨走到院门口，朝着里面喊道：“二拐子叔！你在不在？”
这会儿天才刚刚亮呢！陈二拐子正起床，煮了两块洋芋吃，吃完准备去挑水灌地，结果就听见外面陈烨在喊。
他单身这么多年，又穷又苦，谁乐意和自己来往？
陈二拐子赶紧将手里洋芋放下，一瘸一拐的走到院门前，就瞧见了外面的陈烨和陈元两兄弟。
“咋？找叔有事咧？”
他黢黑的脸上露出笑脸，两排白牙格外明显。
说完后，就赶紧拉开了院子的门，道：“赶紧进来坐！你俩娃，早上吃了没？”
“谢谢叔！”
陈烨也不客气，笑着推开门就带着陈元进去了。
“我早吃了！”
他说着，又走到了陈二拐子面前，将怀里一直揣着的两个大白馍递了过去。
“叔，给你带的，你吃吃！”
陈烨会做人，知道有来有往这个道理。
如今有求于陈二拐子，他怎么着也会带点东西，总不至于空手就来了。
陈二拐子一瞧见两个大白馍，当下一愣，旋即感激摆手摇头，一脸抗拒：“使不得！使不得咧！这白馍馍多精贵？我咋能吃咧？我煮好了洋芋，等会儿吃就行！”
陕北的汉子，淳朴又简单。
无功不受禄，他哪儿能平白无故吃陈烨的白馍？
要知道，陈老二家可是比自己这个单身汉还过得苦咧！
婆娘要治腿，大娃还没成亲，二娃还要念书，三女娃子又太小，不顶事儿，这白馍吃下去，他能不踏实一天！
陈烨当然明白他想的啥。
当下笑了笑，不管不顾的将两个白馍往陈二拐子的手里一塞，道：“二拐子叔，你放心吃，我是有事儿求你才拿了两个白馍来，可不是让你吃白食咧！”
陈二拐子闻言，疑惑的看向陈烨，问道：“你有事儿找我？啥事？”
“还不是我爹！”
陈烨扯谎脸都不带红的：“这老天爷给他旱怕了，家里水窖都担满了水，他也不带歇的，非得把水瓮也多装几瓮，说是防着再没水呢！”
“家里水瓮满了，他还不满意，说是咱陈家沟村仓库里还有五个大水瓮，能存水，让我来借一借存点水，你看能行不能行？”
陈二拐一听，当下悬在胸口的心就放了下来。
害！
他还以为啥事儿咧！
“那指定能成啊！”
陈二拐笑道：“这仓库里的水瓮，放着都多少年了？放着吃灰也是放着，你要是要用，拿去就是！指定没人说啥！”
“要不是你，咱们陈家沟现在指不定旱成啥样了！几个水瓮，谁敢说啥？”
陈二拐说着就从兜里摸出钥匙，递给陈烨。
“你自个儿瞧瞧，里面还有点啥你能用的，都拿去！放心好了，保准没事儿！”
陈烨和陈元两人这才露出了笑脸。
“谢谢二拐子叔！”
陈烨笑着道。
又再次将手里的白馍推了推，揶揄道：“这下可以吃了吧？保准好吃！”
陈二拐哪儿能不心动？
活了大半辈子，也苦了大半辈子，吃白馍的日子简直是掰着指头都数得过来，他一个单身汉，又穷又被人笑话，如今被人求着办事儿，还送了两个白馍给自己，简直叫他打心眼里高兴！
陈二拐终于接过了白馍，又赶紧道了谢。
红着眼，悄悄抹了一把眼泪，蹲在墙角吃去了。
陈烨拿着钥匙，带着陈元走到尽头一间完好的红砖房，插进钥匙一推木门，迎面而来就是一股子翻涌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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