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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逐渐失望的眼神，再到她哭着呼喊他的名字。
他从最初刻意的冷待，到后来忍不住亲手拂去她的眼泪。
告诉她，“不要哭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听到这话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颜，圆圆的眼睛因为哭过而满是水光，此刻眼中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他刚想伸手对她给予拥抱，便感受到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逐渐转醒。
耳边是家人熟悉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惊喜，“快，快去找医生过来。”
他感到脑袋昏昏沉沉的，却还是忍不住地想，他这一次有没有将她护住，她会不会还是和她一样感到这刺骨的疼痛。
他只希望能替她承下。
……
陆清砚刚坐起身，姚氏便立刻将他扶住，“你在这里哪都别去，医生说还要后续观察。”
陆清砚没有理会，而是自顾自地下床。
“妈，我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
他下床的脚步有些不稳，因为伤口依然叫嚣着疼痛。
陈立走过来搀扶着他，对姚氏说：“陆总这边有我，您不用担心。”
走出病房门口，陆清砚便直接沙哑着嗓音问：“她在哪。”
陈立说：“您放心吧，太……许小姐只是轻伤。”
陈立把陆清砚带到许希的病房门口。
陆清砚想要直接开门进去，最后一步竟生出退缩的意味。
他缄默着，神情没有丝毫的松动，只余下微微颤抖的右手。
他不想要再看见受伤的她。
正如过去的许多年间，都无法想象她在那浓烟大火中遭受了怎样的苦痛。
那绑匪浇汽油，他是知道的。
他们只是想恐吓他，他也是知道的。
可是最后把仓库封死的，的确也是他。
因为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是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有把握，一切按照计划的顺利进行。
可为什么偏偏于森就是失误了，为什么就是出现了内鬼，为什么一切都在往着他无法接受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他的错，却让她承受了苦痛。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陈立也没开口说话，在一旁陪着他。
当初前特助出事之后，所有后续的事情都是由陈立来接手的，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许希的。
只是他没想到，许希竟然还真的活着。
陆清砚咳嗽了几声，感受到喉咙里传来一阵血锈味，牵扯着伤口密密麻麻的疼痛。
终于推开病房的门，他缓步走进去，陈立在外面等着。
病床上只躺着一个安静熟睡的女子。
他目光不舍又复杂地紧紧盯着她看。
无数深处的复杂情感胡乱啃噬着他的内心。
内心似乎永远燃烧着那无法浇灭的烈火，将他燃烧冲击殆尽。
他拉开椅子坐下，看着她淡淡的眉眼和唇瓣。
他不知该如何想象，她在苦痛中挣扎出来，又亲眼看着他手里戴上属于别的女人的钻戒的那种感受。
他是个混蛋。
他许多无法给她的，最后却给了别人。
他曾经承诺给她的婚礼，最后只余下一片孤寂。所以对着席娜，即使是协议婚姻，但他却再也做不到同样给她那样不堪的婚礼。
他俯身，轻轻捋了捋她的碎发，轻声说：“看到你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我既松了一口气，又懊恼自己仍然能力有限，不能让你毫发无损。”
回应他的自然是一片沉寂。
女人仍然在沉睡当中。
他继续轻声说着话，陷入回忆一般。
“我每一次都发誓不让你受伤，但我好像每一次都没有做到……”
“以前的时候，我每一次做混账事，都让你伤心，我看过好几次你偷偷流泪，我都会告诉自己对你好些，但是每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彼此间渐行渐远……”
他有些疲倦地阖上了眼睛。
后背的伤口仍然疼痛，但是此时，心间的疼痛也愈发剧烈。
他的所有当初的桀骜，意气，自傲，都毁于当年那场爆炸事故之中。
如果说以前有着狐疑和不甘折磨着他无法与任何人低头，那现在的他就是只余下残缺的一角。
仍然难安，仍然煎熬。
***
许希再次醒来的时候，睁眼便是医院雪白的天花板。
身上多处贴着纱布。
单薄的身躯，显着虚弱和疲惫。
身旁有一只手紧紧牵着她的手，她动了动手指，陆清砚便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无法抑制的欣喜，想要伸手触碰她的脸颊，又还是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你……你醒了，我去给你叫医生过来。”
他把医生叫来，重新给许希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他便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她。
待医生走后，他又重新走上前去，将她扶坐起来。
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一时如鲠在喉。
她安安静静的，只是目光聚焦在别处，待他有点疏离。
陆清砚忍不住低咳了几声，然后开口询问着她的意见，“想吃点什么吗，我让人去买。”
许希淡淡地摇摇头，把视线转向窗外。
“今天天气真好。”她说。
陆清砚便接着她的话去说：“是啊，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可以在外面散散步。”
她点头，又摇头，话题跳的很快：“我想看电视。”
陆清砚环顾了一下四周，对她说：“这间房里没有，我叫人去安排，给你换一间吧。”
她很快地接过话，语气淡淡：“那就不麻烦了，谢谢。”
……她客气与疏离的模样，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一种。
他宁愿她满腔的恨，也不要这样平静的陌生。
他的一双眼睛里带着痛苦和隐忍，“到底要怎么样，你才可以——”
许希心里想，他不会以为，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恨他，也该消气了吧。
如果现在的许希只是孑然一身前来报复，大约她会恨不得用一把刀插在他的心间，这样才能稍微解恨。
可是现在的她不仅要取得他的信任，大约还逃不过会回到他身边的命运，才能达成那人的目的，摆脱那人给的枷锁。
陆清砚指尖交握着有些发白，嘴唇蠕动，想要开口，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说：“希希，许希，是我错了，你想要我怎么做，到底怎么样才可以让你消气，你告诉我……”
许希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但是思虑许久，还是慢慢覆上了他的手。
他蹙起眉头，大约是因为她的手有点凉。
陆清砚看着她，又接着说，“但是有时候想着，大约你恨着我也好，要是连恨都没有的那一天，大抵是你真的不爱我的那一天。”
爱这个词，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或者说，也不太清楚其中滋味了。
她倒是爱过他啊，他却毫不犹豫地将她舍下。
恨比爱这种情绪清楚许多。
看着她的眼睛，陆清砚突然又不想知道答案了。
无论答案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啊。
只要她陪着他，他不用她爱他。
……
许希起初也不过只是随口一提，他便真的放在心上，替她转了病房。
陆清砚熬了许久，再加上伤口的原因，只能先回去。
许希自然没有留他，但在他离开的时候，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她在想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打开电视随手调了一个台，只是普通的一个周末综艺，她只是静静看着电视屏幕，思绪有点飘忽。
忽然心惊了一下，她连忙拿起手机按了暂停键。
那女嘉宾的脸……
为什么这么相似——
她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杨舒佩。
重新按了播放键之后，她细细地将那个女嘉宾的每一幕都收进眼里。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意料之中。
只是单纯的相似而已。
那是最近凭着一部电视剧里的女配而初露锋芒的女演员，名字很简单，就叫叫陈青青。
国外进修回来，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身高166……
这是目前她所有的在网络上公布的信息。
看着女明星那与舒佩起码七分相似的眉眼，她逐渐躁动的心无法平静。
关了电视，重新躺回床上，看着头上的天花板，直至眼皮不受控地合上。
……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个小时，再次醒来，坐在她床边的是唐进。
他只是沉默地陪着她，偶尔给她削个水果，换换药。
没一会儿，他从外面打了热水进来，许希的目光依旧呆滞无神地看着前方。
他打开保温盒，给她盛了一碗粥。
“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先吃点垫着肚子吧，明天一早就可以出院了。”
许希正要想开口说话，却喉咙一阵发痒，直直地咳嗽起来。
车子在他们跳车的最后那一刻撞破桥杆滚入了山下，支离破碎。
但凡他们弃车的决定犹豫一秒，都会有不可设想的后果。
想到这里，她仍是一片心悸。
到底是谁，冲着她或者陆清砚来的。
那个司机并不像是普通的作案，更像是有着幕后指使。
她的回忆停留在最后那一幕的，她手上满满的，陆清砚的鲜血，莫名令她印象深刻。
她把那碗粥接了过来，问：“陆清砚的伤……”
唐进回答说：“他比你受的伤重一点，不过也没有大碍，可能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吧。”
她就知道，陆清砚怎么会那么容易有事呢。
毕竟祸害遗千年。
唐进突然看着她说：“既然你没有什么事，明天出院的话，我也快走了。”
“你去哪？”她猛地抬头问。
唐进沉默了会儿，才说：“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我难逃其咎，在被惩罚之前，不如主动去领罚。”
许希看着他，“可是……这整件事跟你根本没有关系，而且是我让你离开的。”
看到她着急的模样，唐进笑了一下，“天天和我抬杠，我这下走了，不正好合你的意。”
“你走了，那个人肯定就会换个人来跟着我，我不需要。”
唐进叹了口气，“出现这样的事终究是我的失职，换人来也许挺好的。”
许希重新强调：“我不需要，我觉得你已经足够……”
铃声响了，许希瞄了一眼。
唐进也看到了，说：“先生的电话。”
许希还犹豫着接不接，唐进已经站起身出去避嫌了。
那铃声不断地响着，许希还是点了接听。
“怎么那么久不接电话。”虽然是个问句，男人的语气却依然的温柔优雅。
许希捏着被角，语气有点复杂：“我出车祸了，在医院！你不是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吗。”
那人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出事，所以才打电话给你。你这臭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许希咬了咬唇，“你什么时候见我，我什么时候改。”
他没说话，默了会儿，许希追问：“你是不是要把唐进调走。”
“他让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事，这么明显的失职，我还该供着他不成。”
许希放缓语调，耐着性子劝他，“唐进保护了我这么多次，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就这一次失误，也不能抹掉人家的功劳和苦劳吧。”
他轻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会替别人着想了。”
许希说：“唐进也算是陪了我这么久，替他说话也不稀奇吧。”
男人说：“我会给你找个更好的。”
许希问：“你要把他调到哪里去。”
男人笑了笑，“最次也得是非洲吧。”
“？”
“好了，不逗你了，我现在离你挺远，到时候回去，再去见你。”
她闷闷地应了一声，“那我挂了。”
挂完电话后，唐进才重新推开房门进了来。
喝了几口粥，她便不太吃得下去了，对唐进说，“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两人刚走到走廊，便看见迎面走来的陆清砚，他的旁边跟着陈立。
陆清砚脸色本来还有一些苍白，走过来看见唐进，脸色更是说不上的好。
他说，“你要去哪，我陪你去吧。”
话音刚落，便看见席娜从转角处顿住脚步，随后淡淡挑眉，似乎看好戏般看着许希的反应。
陆清砚皱眉，眼里有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冰冷的空间，一时间有点热闹。
许希顿时心里一沉。
想越过陆清砚直接走掉。
唐进抓住她的手臂顿时有些用力地收紧。
她回头不解地看他一眼。
只一眼，便读懂了对方眼里的含义。
大概，就是觉得她不应该对于陆清砚这么冷淡，因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许希顿住了脚步，若有所思地在几人之间看了一遍。
最后还是挣脱了唐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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