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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明有良一直想打断母亲说话，却被明夫人两眼一瞪，给瞪了回去，“后来皇上把明有余指给你，我还挺开心的，虽然外面也有人笑话我，说我的小儿子像女儿一样给嫁了出去，但我毫不在意，雪音的女儿，怎会有错呢？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美事。”
明有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母亲，差不多就行了，你再说，王上该害羞了。”
明夫人也笑道，拉起凌霜的手拍了拍，“我见到你一时激动，多说了几句，凌土司不要见怪才好。”
凌霜道，“不会的，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看到您觉得很亲切。”
众人沿着山水游廊走到了花厅，明府中的丫鬟小厮已经上好了茶点，见到主人领着客人进来，随即泡了茶送上来。
凌霜坐在明夫人下首，明夫人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是进贡的大红袍，上京城总共就六两，皇上器重明府，所以明府独得二两，你尝尝，如何？”
凌霜喝了一口，直言不讳道，“明夫人，我不擅饮茶，品鉴不出。”
明夫人道，“我忘了，凉州是不兴茶道的，凌土司是个爽快人，和我脾性颇为相投，那我让人上点别的？牛乳如何？”
凌霜道，“不用麻烦了，明夫人，这个就可以了。”
明有余道，“母亲，王上爱喝花茶的，还爱吃甜食。”
明夫人埋怨明有余道，“怎么不早说？”
凌霜的笑僵硬了一下，朝他看去，明有余朝她眨了一下眼，对明夫人道，“母亲也没问我呀。”
明夫人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乐呵呵的让人去准备花茶。
几人又在花厅聊了一会儿，正说着要去看大都护，大都护却由着下人扶过来了。
明大都护年近六十，头发已经花白了，被两个下人边扶边拖着，左腿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只有右腿能活动，他背脊挺的笔直，虽然行动不便，但气势仍在。
明有余立马起身去扶，“父亲怎么过来了？”
明有良掺着大都护另一个胳膊，也道，“父亲躺着就行了，您下床不便，如此挣扎一番，岂不是伤口又恶化了。”
明大都护却瞪了两个儿子一眼，“凌土司过来，我躺着算怎么回事？你们的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要不是听见小厮在议论，我都不知道凌土司今日登门了。”
明大都护对着凌土司作礼，“凌土司安好。”
凌霜亦道，“大都护不必多礼。”
兄弟二人把明大都护扶到上首坐下，明夫人看着丈夫这个样子，失去了往日威武的风采，一时泪盈于睫，明大都护从怀中摸出一方手帕给她，又揽了一下她的肩膀，柔声道，“莫哭了，让孩子们笑话。”
明夫人娇喝道，“我看他们谁敢笑话我！”
明大都护一生从未纳过妾，比明夫人年长几岁，夫妻恩爱几十年，生下子女五个，是上京城中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明大都护又和凌霜客套了几句，直接切入正题，“皇上与我提过，此次皇上召三州土司入京，乃是为了借兵一事，我受伤就是南国人动的手，起初也许还不知道我伤势如何，但我回京这么久了，消息早已传了出去，南国皇帝等这一日好久了，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南国新皇虽登基不过几年，但是不折手段的，且他野心勃勃，鲁州之事说不定也是他的计谋之一，有余回来与我说过鲁州的事，我听闻后心惊不已，若是那鲁州大王子再心狠一点，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那这鲁州早已是南国的囊中之物，南国皇帝心狠手辣，若北国沦为人间地狱，其他三州也不能幸免。”
凌霜也道，“大都护猜的不错，大王子离开鲁州之后，去的正是南国，他不是南国人，没有户籍证明，如果没有人接应他，他不可能去那里，但——”
明大都护叹了一口气，道，“南国与北国大仗小仗不断几十年，北国重文轻武，泱泱大国将士不过十几万人，而南国，光黑甲铁骑就有十万，皇上一心想改变现状，却不能强行征兵，恐引得百姓生怨，只得用银钱鼓励从军，然北国鱼米充足，商业兴旺，征兵也不理想。”
“所以，”明大都护看向凌霜，“凌土司可明白我说的意思？”
明有余抢着道，“父亲！王上她、、、”
明大都护厉声喝道，“你闭嘴！”
明有余更厉声道，“父亲！是皇上让您来当说客的吗？北国人的命是命，凉州人的命就不是命了？还没打仗呢，就要让三州的人当马前卒了？你逼着凌霜一人有什么用？你怎么不逼鲁州土司和牧州土司？柿子专挑软的捏是吗？”
明大都护听闻明有余这一番说词，一把挥落了杯盏，明夫人柳眉紧皱道，“有余！你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你父亲都这样了，你还要惹他生气，你听听你自己都说的什么？”
明大都护怒道，“明有余！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
“我没忘。”明有余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道，“只是这借兵的话，皇上都没开口，却让父亲来说，未免太过分了些，皇上自己想留个好名声，却让父亲来当这个恶人，父亲竟也这样做了。”
明大都护一掌拍在桌上，“住口！身为北国人，自当为北国效力，这满门荣华你当是谁给的？皇上给的！皇上怎么说，我们当臣子的就怎么做，若起了违逆之心，你知道是什么下场！明有余，这话还要我教你吗？！”
明大都护情绪激动，说着说着便站了起来，左腿受伤后不得力，竟一下扑倒在椅子边，明夫人吓坏了，连忙去扶他，“夫君——”
明有余怔住了，伸出手去扶明大都护，却被两个哥哥抢了先。
明有良回身吼他，“三弟！你是要气死父亲吗？！”
明有良和明有忠上前扶住自己的父亲，明大都护又坐到了椅子上，拿手指着明有余，“你这逆子——从小便离经叛道，我当你是幼子，不曾多加管教于你，如今你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口！你可还当自己是北国人？”
明有余不说话，但二哥明有忠却道，“父亲，三弟并未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您这样有失偏颇了。”
明大都护更怒，“明有忠，你也帮这逆子说话！”
明有忠也不说话了，明有余不想同自己的父亲有什么争执，只道，“父亲，你冷静些。”
花厅之上一家人吵吵嚷嚷，脸红脖子粗的，凌霜却觉得好笑，这一大家子，为她一个外人吵成这样又是何必？
虽然明府为皇上所逼，不得不游说于她，最好大都护能说服她，凉州同意借兵，这是皇上最愿意看到的结果，但凌霜也有自己的原则和立场，也不是无知儿童，意外的是明有余的态度。
他虽然毫无官职，却也尽力在为她说话，为了她而抵抗他父亲的强势。
凌霜起身，花厅内所有人的眼光便一齐看向她，凌霜淡淡道，“天色也不早了，我该回行宫了，今日多有打扰了。”
明夫人起身挽留，“都护说的话，凌土司不要放在心，他实在是担忧北国的未来才有此一说。”
明大都护也道，“凌土司，我一个大老粗说话是直了些，你不要往心里去，今日留下了吃晚饭吧？”
北国人，当然只担心北国的未来，这些道理，凌霜心里都懂。
凌霜对着明大都护真诚道，“不用了，大都护所言，我会好好考虑的。”
明有余道：“我说你出去。”
两人并肩又沿着山水游廊往外走，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眼看着都要走到明府大门了，明有余斟酌再三，“你、、、你只需按你的想法去做就可以了，不用在意我父亲说的话。”
凌霜道，“你这话说的奇怪，我为什么要在意你父亲的话？”
凌霜表情无辜，明有余看不出她内心所想，“我担心、、、”
凌霜打断他，“你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与你不过是对假夫妻，并无真情实意，你难道没有与你父母吐露实情吗？”
明有余心中一痛，脸色都白了，想张嘴说些什么。
凌霜脸色轻松，并无丝毫不满或者失落，口中却讽刺道，“你父母不知内情，以为我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满口答应借兵，甚至为了你愿意让凉州将士当前锋吗？明大都护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长的很像昏君吗？”
明有余的话说的艰难，眼中晦暗难明，“你不必、、、如此说话。”
说着就到了大门口，凌霜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明公子留步，不必送了。”
阿玉已经把马车赶了过来，扶着凌霜上车，回头看了明有余一眼，给了个止步的眼色，赶着马车走了。
明有余站在明府门口，脸色难看至极，边上的下人看到吓了一跳，忙低头不敢直视明有余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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