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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颜心中痛苦不堪，听得白鹤啼鸣，赌气般道：“你若一定要给我补偿，就把这只白鹤给了我吧！”
樊苍原怔了一下，料不到雪颜会提出这种要求。
那白鹤似乎能听懂人言，听到雪颜说出这样的话，吓得急忙低调地收拢了翅膀，缩起身子瑟瑟发抖。
“你舍不得吧？”雪颜本来也没打算要那白鹤，见白鹤吓得发抖、樊苍原怔然不语，便指着峡谷出口道：“既然舍不得，便无需多说什么。带着你的白鹤离开，希望咱们从此以后别再见面！”
樊苍原眉头紧锁、满面愁容，带着白鹤向谷口走了两步，忽又顿住脚步道：“敢问姑娘居家何处？稍后樊某人携十只白鹤送入宝乡，姑娘意下如何？”
雪颜冷声道：“我并不稀罕什么白鹤，只是要你知晓亲人分离的痛。你既不愿把你的白鹤给你，便是再给我一百只、一千只白鹤又有什么意义？”
樊苍原无言以对。
“大白……”怔怔然站了一会儿，樊苍原忽与那白鹤商量道：“要不然……”
“啊呜……啊呜……”白鹤喉咙里发出低沉而愤怒的悲鸣，好像在说：“没得商量！没得商量！”
樊苍原满面难色。
“你去吧。”雪颜道。
“嗯？”
“我不怪你，也不要你的白鹤。”雪颜道：“对于你，你的白鹤是亲人。对于我，它却什么都不是，我要它作甚？”
杀死桃叶的毕竟不是樊苍原，看他如此为难，雪颜终究有些于心不忍。
“姑娘真乃良善之人。”听得雪颜这么说，樊苍原越发愧悔无地，重新走回雪颜身边道：“然而姑娘虽不怪我，樊某人却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为了叫自己长个教训，樊某人愿与姑娘为奴十年，请姑娘应允。”
雪颜吃了一惊，讶然道：“你乃世外之人，竟肯因几个桃木人偶与我为奴十年？”
“那不是桃木人偶，是姑娘的亲人，不是吗？”樊苍原道：“姑娘的亲人虽非樊某人所杀，却因樊某人而死，樊某人就此离去，余生岂能活得心安？何况十年于樊某人而言，不过刹那光阴，瞬息即过。请姑娘成全——”
说着，对雪颜深深揖了一揖。
雪颜心中感佩，赶忙拱手回了一礼道：“樊前辈果然高风亮节，令人钦敬。但晚辈乃修行之人，哪里需要什么奴仆？樊前辈若实在过意不去，便于世间多救几个人、多做一些行侠仗义之事，权当补偿晚辈了。”
“姑娘是不愿在樊某人面前暴露了身份么？”樊苍原沉默了一下道：“若是如此，樊某人亦不敢相强。愿姑娘保重身子，他日再会之时，樊某人定会对姑娘做出加倍的补偿。”
言罢，招来一片云彩，带着终于松了一口气的白鹤踏云而去。
阳光从谷口照进来，照得白鹤翅尖一点金黄，添得许多高贵。
“呵呵，这姓樊的倒也不是无良之辈，不知怎地养出那样一群子孙？”樊苍原走后，五行地巡使笑吟吟地出现在雪颜身边，看着远天消失的人影鹤影叹道。
此时，雪颜猛然记起冰魅，顾不得回应五行地巡使的话，只向五行地巡使拱了拱手，挥袖招来一片暮云，疾速向南飞去。
万水千山尚看不清影子便一晃而过，雪颜于虚云宫前按下云头时，天色尚未全黑。
虚云宫安静肃穆，一如往常，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雪颜不觉长长吁了口气，正待迈步跨过门槛，忽听背后一个淡漠而熟悉的声音道：“小颜——”
师父的声音……
雪颜心头一震，转过身来，果见昊天神君静静立于身后。
“师父，你出关了——”雪颜又惊又喜，若不是因为此处乃虚云宫大门口，差点儿冲上去抱住师父。
“小颜——”昊天神君的手轻轻抚上雪颜脸颊，眼中带着深深的慈悲与怜悯道：“你不要自责。”
“弟子为什么要……”话到此处，雪颜心里忽然嗵地一声，怔怔看着昊天神君道：“繇山发生了什么事？”
“小东西不见了。”昊天神君低声道。
“什……什么？小、小东西……不见了？”雪颜重复了一遍师父的话，颤声道：“它……它一向贪玩……或许……或许……”
“没什么或许。”昊天神君摇了摇头，带着极力掩饰的镇静道：“小颜，它已落入归宗塔中人之手。”
“……”
昊天神君的声音很低、很轻，却似一声惊雷炸响在耳畔，又似一块巨石自百丈高处落下狠狠砸进心底。
雪颜说不出话，眼睫上泪水颤动，片刻，忽然抓住师父的手臂泪声道：“是断空……是断空，一定是断空！弟子现在就去找他……”
“断空在后山。”昊天神君道：“为师带你去见他。”
“他……他还在繇山？”雪颜心里莫名一松，带着残存的希望道：“如果不是断空，小东西就不会有事……也许它只是迷了路，师父知道，它像弟子小时候一样不大认识路……”
“小颜——”昊天神君握住了雪颜颤抖的手，一边带着雪颜飞向后山，一边斩断了雪颜残存的幻想：“断空已经亲口承认，将小东西交于归宗塔中人之手。”
雪颜眼前一懵，一颗心不停地向下坠去，坠入无边无际的模糊与黑暗。
“诸神裔及龙苍、飞羽、阿月、凤霄已经离开繇山分头去寻它，其余人不肯相信小东西被归宗塔中人带走，正在繇山上各处搜索……”昊天神君的声音分明近在耳边，却恍若天际。
雪颜仿佛听到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往日美不胜收的繇山，此时变得一片荒凉。往日安详的夜，此时变得格外狞狰。
小东西一定是在同她开玩笑……
一定是！
说不定是在伙同断空和她开玩笑……
毕竟他们是朋友……
他们是朋友……
抱着这不切实际的、可笑的希望，雪颜不辨南北地被昊天神君带着降落在后山一处崖壁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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