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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子苏芸虽然不认识，但是却认识她染病去世的老爹。
——老罗头。
原是城西一家卖烧饼的。
老爷子身子骨不好，烧饼每日也只做一点。
好在街坊邻里照顾他的生意，这才好歹也不至于饿死。
可天灾面前，哪里对苦命人有半分怜悯？
老罗头半生辛苦，到底是死在了自己的那堆破烂上。
听人说，那是他给姑娘攒下的嫁妆。
一箱旧布料。
破破烂烂，零零碎碎，没有一片完整的。
据说都是别人家不要的才被他淘了来。
可眼下，躺在柴火堆的老爷子的身上，正穿着那么一身各式各样碎布拼成的衣衫。
花色虽旧，但料子看起来却还是新的。
想来应该是他家姑娘最后给她缝制的，让他走的时候不再破破烂烂，保留最后的体面。
跳跃的火舌将老罗头卷如其中。
安静的随着烟灰一起寂灭于这个世间。
饶是站在苏芸身边的顾灵娘，瞧着这个场景也不由抹起眼泪来。
苏芸一声叹息。
在众目睽睽下，包了二十两银子封给那女子。
其中十两是她曾经与林承说好的，而另外十两则是苏芸自己的一点心意。
女子接过银子，面上不悲不喜。
良久方才吐出一句：“婶子，火葬了，我爹下辈子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苏芸一瞬间愣了愣。
有些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
然而就在她要开口时，却不知道段天霖和顾文谦忽然从哪里冒了出来——
“是的，火葬了的人，下辈子都会过得红红火火，不会再受苦受累。”
苏芸回头望去，二人正定定立在自己的身后。
她正准备说话，然而段天霖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反而在顾文谦的相护下，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定在苏芸的身侧。
对女子道，“你父亲下辈子一定能投个极好的胎。”
人群中有人嗤笑。
“你是谁啊，你说能投个好胎，就能投个好胎？那你怎么不赶紧去投个好胎？”
“就是啊，倒是有闲心劝别人，怎么不见火葬他们自己？”
“也就老罗家的闺女好骗，让他们忽悠忽悠，也就上了当了！若是换作旁人，说不定怎么回事儿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
声音传进段天霖的耳朵里，他倒是也不恼。
只是转过身来，对上众人的视线。
从腰封出掏出一块金灿灿的牌子来。
理直气壮道。
“我乃当今圣上第九子，奉皇命处理修水镇的瘟疫——”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按理说，在京都拿出这样一块牌子，人群必定是要乌泱泱的跪下叩头行礼的。
可修水镇不是京都。
没人认得他这块金灿灿的牌子。
故而在一阵哗然后，有大着胆子的人就凑上前去看他手中的牌子。
“你这写的……是个啥？也看不清啊？”
“这是金的？假的吧？哪有这么大块金子做这玩意的？”
“……”
段天霖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
脸色险些没挂住。
人群中也不皆是没见过他的。
有人指着他出声。
“你，你不是先前顾家的那个远房亲戚吗？”
话音刚落，原本哗然的人群便更加炸锅了。
“顾家的亲戚？”
“顾家有啥本事能和皇子攀上亲戚了？”
“八成是假的。”
有人一说假，众人便立马认同起来。
“就是！顾大嫂，你莫不是随便弄了个孩子来骗我们同意火葬吧？这也忒不道德了！”
“还冒充什么皇子，顾大嫂，冒充皇室可是重罪呢！你可小心点吧！”
“……”
段天霖万万没想到自己搬出皇子的身份得到的居然是百姓们的嘲讽……
后来若非是苏芸替他解围，承认他凌王的身份，恐怕还真要被当成骗子。
不过先前信誓旦旦想要说服百姓们同意火葬亲人的事情算是彻底泡汤了。
“别灰心，你没有经验，处理不好是正常的。”
苏芸安慰他。
可段天霖却依旧有些颓然。
“我没有想到，就连御赐的金牌也没有用……”
“林大人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让这群……百姓，心服口服的？”
段天霖原本想要说这群刁民，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若是说修水镇的百姓是刁民，不是把顾家人也骂进去了吗？
苏芸看着少年气的涨红的脸不由失笑。
“你以为林大人在修水镇这么多年是白干的吗？”
记忆中，虽然原主和林承并没有什么接触，但多少也是听说过他的事迹的。
“林大人自打上任以来，一直兢兢业业，无论什么事情都站在百姓的角度考虑，自然受百姓的欢迎爱戴。”
“你没有林大人的根基，跟这里的百姓并不相熟，一上来便想要有身份压人，自然是没有人听你的了。”
苏芸幽幽说着。
将晾好的茶水推到段天霖的面前。
“尝尝看，顺便败败火。”
“……”
段天霖抿了抿嘴。
小声辩解道。
“我没有拿身份压人……”
“在百姓提出质疑的时候，你没有解释，反而直接亮出身份，对百姓来说，这就是拿身份压人。”
苏芸淡淡说着。
段天霖有些垂头丧气。
“我亮出身份，是想让他们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温热的手落在他的头顶摸了摸。
“想让百姓相信你，光靠身份地位是不够的。”
“权力之下，能得到的只有恐惧，不会有发自内心的服从和信任。”
“百姓也是人，虽然他们和你阶级不同，地位不同，但是他们也是有心的。如果你真的设身处地的替他们去考虑，他们会知道的。”
段天霖望着眼前的人，面上带了些许似懂非懂的迷茫和委屈。
“我不是很明白。”
他小声说着。
然而苏芸却微微一笑，并没有怪他。
反而声音中还带了几分温柔，“现在不明白也没关系，以后会明白的。”
毕竟他最终可是要做皇帝的人！
只有根扎正了，才不会走歪路，以后才会做一个真真正正，利国利民的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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