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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渊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他沉默着，良久，才缓慢开口:“公主只要知道，末将是与公主一条心的便可，其他的不重要，即便那人已经不在公主身边，末将亦会拼尽全力护公主周全。”
那人。
是顾翊吗？
是啊，他已经不在我身边，他已经死了。
霍渊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一时之间我竟不知道如何再继续问下去。
我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面具人是谁？”
“恕末将暂时不能告知。”
霍渊走后，我又独自在院子里坐了会儿，雪越来越大，夹杂着丝丝冷雨，我提步往保麟殿走去。
至少我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那就是面具人不是顾翊。
那么，顾翊他的确已经死了，死在了陆庭诀手里。
陆庭诀……
呵。
我抬头，无尽的白色，仿佛回忆一般朝我纷至沓来。
罢了。
回到保麟殿，宴会仍旧热闹至极，大家推杯换盏，酒香四溢。
怀宁撑着下巴看舞女在殿中央翩然辗转，小脸上愁容堆积。
我逗她:“听说今天不开心，新的一年都会不开心。”
她转过头来，声音轻轻的问我:“霁月，你说，我以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没想到她会问我这个问题，她才十四岁啊，只比白玉小六个月。
“刚刚你不在的时候，王后娘娘说，待我及笄之后，便可与宋倾之定亲。”
我一愣，宋希予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先是旁敲侧击跟陆庭诀提议让我定亲，无果，现下又打起顾怀宁的主意，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看向拿着剑站在殿外的宋倾之，他侧头在跟侍卫交代着什么，穿着盔甲的他看上去高大威猛，一点也不像儿时那个虎头虎脑的霸道小男孩了。
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宋倾之回过头来，恰巧同我四目相对。
“你在看什么？”怀宁顺着我的目光往外看去。
见顾怀宁看过去，宋倾之立马露出招牌大笑容来。
怀宁扔给他一个白眼，转过头对我说:“怎么办，我不喜欢宋倾之。”
我想了想，告诉她:“那届时你便说已经有了心上人，王上总不可能强迫你嫁。”
怀宁撇撇嘴，恹恹的撑着下巴继续看美人跳舞。
等到宴会散去，雪也已经停了。
昭景看见我，哭着闹着要我抱。
我抱着昭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回清欢殿的时候瞧见怀宁眼眶通红。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问她。
“左霖柔刚才说，让我不要缠着霍叔叔了，就算是有天大的事也不要去找霍叔叔了，她还……还说我是狐媚子……”
看来左霖柔也是个心里深沉的主儿，可惜有些愚蠢了。
我安慰怀宁:“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爱怎么说咱们管不着，不哭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送走怀宁，我让绿瑶将储物柜里的一堆玉镯子拿去送给左霖柔，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想必他们也还没出宫。
“你就说这是我的一点回礼，方才人多热闹给忘记了。”我叮嘱绿瑶。
“是。”绿瑶应下。
绿瑶走后，我将事先准备好的天灯拿了出来，又添了笔墨和纸张，正伏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写新年愿望时，陆庭诀就来了。
他换下了方才宴会上繁琐的吉服，着一身青黑色长袍，衣襟处以黄线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我刚要起身行礼，他朝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免了。
陆庭诀走到我身边，弯腰查看我写在纸上的内容，良久，他冰冰冷冷的声音跟天上不断落下的雪花融为一体。
“书读得不错。”他说。
我写的是，见雪不见故人面，空见雪花如故人，仿自名垂千古的“见梅不见故人面，空见梅花如故人”。
梅花，雪花，都代表顾翊。
我想念他，很想念他，因为他是整个中原对我最好的人。
自从来到中原，我面对的世界就是一片模糊黑暗的，只有他，他像一束光，虽然不够明亮，却始终牵引着我往前走。
我想念他，很想念他，尤其是在听到面具人的声音之后。
他们是那么的像，那么的像，像到好似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只是在问过霍渊之后，得到了肯定答案之后，我便知道了，面具人不是顾翊，顾翊的的确确已经死了。
陆庭诀再次开口，嗓音依旧冰冰冷冷:“只是不知霁月思念何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我不能提起顾翊，我怕陆庭诀再变回之前那个嗜血如魔的怪物。
我们曾经在顾翊出灵那日倔强对峙过，那样的瞬间，我不敢冒险再经历一次。
我垂下头:“我……我想念我阿娘了。”
四周忽然变得很安静，只有晚风拂过枯枝树叶发出的轻微的哗啦声。
“是吗？”陆庭诀说，轻飘飘的，带着讥讽笑意的声音。
“是。”
陆庭诀看着我，他与我隔得很近，他的心跳声就在我耳边，强劲有力，杂乱无章。
顷刻间，我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淡淡的檀香混合着酒气笼罩住我，我抬头，看见陆庭诀微醺的双眼。
不知道为什么，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如同被火烧一般，从头到尾。
我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开始回响着曾经乃至现在都存在于后宫里的那些流言蜚语，整个人僵硬住。
“霁月，不要离开孤。”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头顶。
他喝多了。
我稳了稳心神，竭力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身体刚得到自由，嘴唇就堵住了。
软软的热热的，甜甜的黏黏的，像一颗糖果。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庭诀的脸，他的睫毛好长，根根分明，甚至能够刷到我的面颊上。
他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着，像是要从我的胸腔里破空而出。
反应过来，我发动内力使劲推开陆庭诀，不设防的他狠狠滚进了地上的雪堆里。
他呆坐在地上看着我，表情有些错愕，有些震惊，良久，他轻笑出声，笑得那样轻的，比雪花落下的声音还要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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