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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如天和军的宣誓言。
这群天下太平的守门人，从入天和军的那一刻，便将姓名、身世甚至是鲜血都刻到了那面血色战旗之上。
隐姓埋名一辈子，默默为家国牺牲着青春和性命。
天和军编制建立百年来。
已有不知有多少天和人战死边境。
而大洛天字号的军队有九个，每个编制三千六境之人，也就是说，有两万七千人都是如此。
这些人到死的那一刻，也没人知道他们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要想在战场之上找回他们的遗体，更是难如登天。
所以，在那座为他们建立的衣冠冢中，却只有一小部分的忠骨，那块墓碑之上，也只有稀松的几个名字。
白川曾经下令大修那九个天字号军队的衣冠冢，也无数次想着修改那事关两万七千人的军队铁律，然而，多次与李旬讨论皆无果。
因为他们是这座王朝的最后一丝防线，修改铁律，开放名册，无异于让他们暴露在奸佞面前打仗，死得更早。
白乾下的这道命令，其实与让他们去送死无异。
天底下，还没有任何一支军队，可以突破西翎帝国最后一道骑士军防线。
这三千人亦知晓这个道理，但他们依旧没有丝毫犹豫，也依旧步伐坚定。
月色惨淡。
白乾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祈祷着西翎的皇帝可以有耐心一些，三年之后再打。
他运气功法，双眼发出幽暗的亮光，他想好好看清楚这群人的脸，他不想他们死了之后，连尸体都没人认领。
待到最后一名士兵走过身前，他才长处一口浊气。
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终于还是沉吟道：
“影子，我不想他们回不来。”
月色下，听到白乾这句话的影子眼神坚毅，他猜到了白乾想说什么。
“殿下，臣随他们一道去便是。”
白乾咽了口唾沫。
山间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待到方才被惊走的鸟儿归了巢，他才颤声道：
“好……记住，不管西翎何时进犯，进犯之规模有多大，你都需及时传令于我。西蜀不可大乱，天和亦要以命为重。将这句告诉王将军，他晓得该怎么做。”
影子恭敬道：“是！”
说罢，影子对白乾深深鞠了一躬，没有再多问什么，便从原地缓缓消失。
白乾呆呆地看着远方山头的一轮弯月。
没有人知道这三千人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就像是白乾不知道这条官道的尽头是什么一样。
或许是才从蜀山出来，又或许是不舍那个可爱姑娘，此刻，刚刚目送这些人离开的他，忽然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这种沉重的感觉让他觉得周遭的龙气都像是凝固了一样。
他喃喃自语道：“就当我矫情吧。你们可莫要……都死了……”
在原地站了许久，待到天之渡白，他才缓步朝山下走去。
……
这一路上，他都在反复思考苏忆上蜀山时说的那句话，即天下人人皆可做神仙。
抛开她蜀帝之女的身份，姑娘看似天马行空的想法背后，却蕴含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道理，那便是普通百姓对这世道的期望。
其实，姑娘不知道的是，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虽是无心，但却极大地震撼了白乾的内心。
当然，白乾也知道这个神仙其实并非指的是天上的那些，而是说的一种人间的生活形态。
但试想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人人都得逍遥后，那是不是许多事情不用再身不由己了？
这些军队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去边境了？
他是不是也可以不用做皇帝了……
想是这么想，可一路走一路苦笑的他，又怎不知“天下一统，人人做神仙”到底有多难呢？
在不觉间，天空起了鱼白。
冬季的朝阳总是来的更晚些。
也正因如此，夏日里被人所不待见的太阳，在冬日里却显得弥足珍贵。
行进许久的白乾停下了脚步，因为前方的枯叶流淌的树林里，有一颗还带着绿叶的树。
他走近一看，那树的模样竟与见君峰上的一模一样。
白乾竟立在树下很久。
事实上，这里是他和苏忆一同去蜀山的必经之路。
前些时日还走过这里，不过当时没有人注意到这颗树，今天看来却格外醒目。
“也不知你醒了吗……”他扯下一片绿叶，满眼温柔地呢喃道。
……
那座还未被阳光照到的院落里。
一晚没睡的苏忆正坐在园中的石椅上，看着石桌上的丝衣和匕首愣愣出神。
由于气温寒冷，她胸口的衣物上残留的泪渍还未干去。
红肿的眼睛许久才眨一下。
未上锁的大门被晨风吹得吱呀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中的鱼白终于浮现出了一抹金红。
不知为何，心情不佳的她此时却浮现出了一抹微笑，对着晨光喃喃道：
“不是说好了今天走吗，还说让我送送你。”
“哼……书上说得没错，男人果真是骗子呀……”
……
她站起身来，揉了揉有些酸楚的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端起桌上的两个礼物，朝屋内走去。
半盏茶后，她迈着小步子走出了小屋。
此时，她已换上了那件“五十两”重金购得的轻丝玉衣。
她微笑着闭上眼，对着朝阳深吸了一口气。
应该是想通了什么东西，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一扫方才的失落情绪，变回了那个白乾熟悉的可爱姑娘模样。
只见她得意地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匕首，对着天空挥了挥拳头，娇哼道：
“既一声不吭就走了，下次见面，本姑娘定不轻饶你。”
说着，她蹦跳着朝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站在那棵孤零零的红豆树下的太子殿下，莫名地打了几个喷嚏。
他笑着回望着西方，出声询问道：
“你是在想我……还是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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