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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悠悠兮照九川。
……
或许是因为天色过晚的关系，陷入月色中的西蜀大地，展现出了它极其稀罕的平静面貌。
夜空中的白乾难得地有了多余的心思，去欣赏这本该出现在白天的太平景象。
今晚。
他看到了商旅举灯夜行于小路，却不担心歹人半路劫道。
看到了荒山草屋深夜挑灯，书生坐于窗前奋笔疾书，似想书写属于自己的仕途美梦。
看到了岔路酒家人声鼎沸，官民同坐一座，笑谈昼间妙趣之事……
所见繁多，光怪陆离。
他隐去太子名号出京入蜀至今已半年有余，期间所见所闻早就颠覆了自己的以往认知，今晚所见，也只是出京以来所见之皮毛。
半年所遇到的诸多场景，有些虽看似难以置信，但毋庸置疑，其间都有各自的原因与道理。
世人常说，皇家之人见多识广，遂能一统天下建立道统。
可白乾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皇家之人坐于高墙之中，仅凭几纸文书便想着断尽天下事；闻臣下几人之见便颁行律法，便欲平尽世间乱事；强权利傍身便想着判他人生死……
这一切都在暗示着天下最无见识的便是皇家之人。
想到此处，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因为他也是这其中一个，而且自己还需要主动囚禁于皇家牢笼中，不时还会被许多在常人来看来就是很平常的事所惊叹。
更让他心生烦躁的是，自己明明可以与那个可爱的姑娘待在一起，可还需要为了这些所谓的皇家之人，冒着被人那拉弓之人一剑射死的风险，纵剑折返。
就在这时，在灵气稀薄的云层之上，一道身影猛然加速，似带着些许怨气，亦或是……愤怒。
群山之间，本来沉寂的灵气开始疯狂向天上涌去。
白乾的速度越来越快，手持双子箭矛的手青筋暴起，片刻之后，一道白光照亮了整座夜空，双子箭矛就此脱手而出，朝它来时的方向飞去，直奔南青城上的青阳王府。
“何苦来哉？”
白光闪过后的夜空中隐隐回荡着他的低语声。
……
群山间某条难得一见的平整官道上，一个黑影缓缓浮现，拦住了前方那位身披黑甲的军士。
就在这时，他们都看到了前方天际的白光。
那军士旋即抬起了右手，在他身后，三千名同样穿着的士兵齐齐停下，发出了整齐的盔甲碰撞声。
凌空而立的白乾收回右手，眼神瞥了瞥地面的三千兵甲，然后缓缓向下方落去。
“这天下执棋之人众多。”
“今日，本王也想来插一手。”
自语间，地面的三千兵甲同时单膝跪地，举刀叩首。
接着，由三千六境之人组成的军团，发出了气势如虹的喊声：
“天和军，参见太子殿下！”
排山倒海般的喊声，震得满山都在颤抖，无数冬季不畏寒的鸟儿扑腾飞起，不知该落到何处。
白乾双脚及地，负手点头道：
“平身。”
语罢，三千人便同时起身，宛若一个个同步的冷血铁器。
起身后的天和军大将军跨步向前，再次半跪，恭敬道：
“臣王迄，不辱殿下之命，已将三千天和军已全数归位。”
“好。”白乾走向前去，将那叫王迄的将军扶起：“丽州的三十万大军可有发现你们？”
“回殿下。臣等谨记殿下之令，化为农夫隐于凉山之间，未曾被谢将军的军队察觉异样。”
白乾点了点头。
当初西出入蜀之时，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知晓他的行踪，遂下令天和军乔装为猎人农夫，且不得惊动任何人，包括山中的匪寇和他意料之中的谢家军。
所以说，他入蜀一事是在南下之前就想好了的，至于丽州的三万匪寇，他是一个也没动，就怕被白川提前发现，将他从西蜀给抓回去……
他低声道：
“这三日间，洛朝那边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王迄皱眉，速锁片刻方道：
“要说怪事……对了……还真有那么一件，就在前几天，那丽州东端的三十万谢家军一夜间就全数离开了丽州境，但具体原因臣不清楚。”
闻言，白乾满脸无奈地盯着东方。
“好歹也等我回去嘛，都做了快十六年的皇帝了，怎还那么沉不住气。”他自语道。
尽管早就知道太子与皇帝那亦父亦友的关系，但听到这句话的王迄，还是识趣地低下了头去。
就在这时，白乾忽然开始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片刻后，他盯着黑暗中的某个角落，厉声道：
“本王都来了，你小子还不出来？”
“……”
三千军甲有些不明所以，没敢大声出气。
空气中尽是沉默
许久后，一道黑影才从黑暗中走出，来到白乾面前。
白乾摸了摸腰间那块已经成了普通之物的玉石，气没打一处来，一巴掌就拍在了影子头上，大骂道：
“你他娘的还真的没回去？”
“殿下，我……”
“你什么你，我看你是真的要反！”白乾没有给影子丝毫辩解的机会。
“信不信本王让你去守钦天监？”
“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贵？全天下就……”
好在是在夜里，若是在白天，影子那吃了苦胆的模样一定会让众人记住一辈子。
不知骂了多久，白乾终于是出了那口恶气。
但骂归骂，他也知道，影子是担心他死在西蜀，并非其故意为之。
他压下心中的火气，长叹道：
“算了，下次莫要再犯。”
说罢，他大袖一挥，天子剑随手出鞘。
“众将士听令！”
三千人齐齐跪下。
“即刻启程，速至西蜀边境，分批从入蜀国边军，三年之内，若西翎进犯，尔等再归天和，直捣西翎国都曼城！”
“本王悉知尔等皆放弃了与妻儿老人在家相伴的机会，可现今天下祸患丛生，我大洛亦面临国运凋敝之困境，本王在此先谢过诸位舍小家顾大家，待天下一统，本王定还尔等一座天平山河！”
说着，他对着这三千名他连名字都不知晓的士兵深深鞠了一躬：
“本王在此，替天下人谢过诸位！”
一揖作罢，他抬起头，剑指北方，朗声道：
“出兵！”
三千军甲连同王迄在内，皆未发一言，起身便往天子剑所指的方向行去。
虽隐于月色，不见黑甲。
但白乾眼里，这些人依旧气势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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