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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州作为秦山山脉之下的大州，无论在春夏两个季节，雨水格外多，且来得特别快，向来都毫无预兆。
与姬如雪在一间破庙躲雨的白乾，盯着那残破不堪的地藏菩萨看了许久，那略显古怪的眼神让姬如雪有些害怕，在姑娘眼里，本来点事都没的菩萨像没来由变得有些恐怖。
那呈笑眯装的菩萨脸，在雷光之中，多了几分志怪小说里那些妖怪变来的新佛意味。
想到此处，她不由往白乾身旁挪了挪，这一挪，就直接挨到了他身上。
这若放到平时，白乾定然会念叨几句“大宗师还怕鬼实在没出息”的话，不过今天他却一言没发，依旧若有所思地盯着那菩萨像。
姬如雪神色忧忧。
“要不多添些柴火进去？”她指着地上的火堆问道。
白乾眼神略显直楞地拿起地上的干柴，随手扔了进去。少顷，破庙比原先亮堂了不少，这让姬如雪放下了心，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当她想倚靠着白乾肩头小憩一会儿时，却听他神秘兮兮地说道：
“诶，今晚可不能睡呐。”
姬如雪睁开眼睛，双眼皮显得比清醒时醒目许多，她微楞一刻，旋即心里咯噔一跳，睡意全无，警惕问道：
“殿下莫要吓人……”
白乾伸手指着那地藏菩萨的笑脸，问道：
“北齐没有地藏菩萨的道场？”
姬如雪仔细思索着记忆力那些翻过的山脉，地藏菩萨的庙宇还是不少的，她点头道：
“有啊。”
白乾脸色忽然沉下，凝重道：
“那你可曾听闻恶菩萨的故事？”
姬如雪眼睛睁得老大，茫然而又紧张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白乾继续道：
“咱洛朝有个传说，凡是道场被人为毁坏之后以导致断了浩然香火，曾经那些保佑人的地藏菩萨，便有极大可能会转恶道以延续灵神的长生不灭。”
“而这延续香火的方式，便是吃人……”
话说完，一阵妖风吹来，那才亮堂没一会儿的火堆便灭了一般，黑色重新卷上破庙，姬如雪被吓得惊呼一声，尽管她是个九境的高手。
然而白乾吓人的话语还在继续。
“这‘吃人’可就有说道了，我就捡这秦山山脉附近的来说，相传此地风雨多变前一刻是晴天下一刻便是云雨的原因，其实与这山间地理没甚关系，而是这道场风水被损坏所致。”
“简单来说，就是这些地藏菩萨们作祟，唤风雨来阻挡来往行人赶路，寻找破庙躲雨，待这些人都已睡去，夜里这些菩萨像便会活过来，将人身上精气吸走，成一具干尸，这便是所为的‘吃人’。”
姬如雪强装镇定，一根一根地往火堆里扔着枯枝干丫，脸色有些不自然，咽了口唾沫道：
“不睡了，雨停了咱就走。”
恶趣凭生的太子殿下火上浇油道：
“你说咱们这些人见到鬼怪山魅，是打好还是跑好？”
姬如雪不经意间又瞥见了那尊菩萨像的诡异笑脸，连连摇头道：
“当然是跑好！”
白乾凝重脸色忽然一变，只见他嬉皮笑脸道：
“好了，睡嘛，这都是我自己编的，你要记住，这世间不存在牛鬼蛇神。”
然而这话是这么说不假，但就连他自己都没这个底，若说无鬼，那为何有仙？若说无地府，那为何有天？若天下只有浩然正气，那为何还是有邪派功法权无法杜绝？
他不信鬼神，所以从来没在宁寿山上讨要要见一面母亲面容的要求，不过这玩意儿你信与否皆可，关键在能否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以及足够的胆量面对。
但是年轻花魁又如何懂这些，被莫名吓得不轻，在草木皆兵时忽然说有东西要吃人，且这东西还要挨着你睡，这样一个姑娘如何承受得了？
警惕地吐出了四个字。
“奴家不信！”
最终四个字还是败给了倦意，她趴在白乾的大腿上沉沉睡去。
破庙外的雷雨看样子还要过去很久才能停歇，闪电毫无时间规律地交错亮，照得这座残破庙还真的长得像鬼怪的居所住处。
没有姬如雪的参活，庙里的火堆早已熄灭下去，陷入了一片黑寂。
正当白乾想要帮她调整一个舒适睡姿时，延长了半息时长的闪电划过天际，那地藏菩萨的雕像之上突然闪过几道影子。
白乾揉眼望去，下道雷光来时，他看到了一道人影在手举斧头，疯狂朝地朝地上不知是人还是物的东西疯狂砍去。
不多时，门口传来了细微的人**谈声。
“我说这大山连狗都没几条吧？随意丢了便是，没人看得到，何必特意丢到这破庙里。”
“算咱给菩萨上了柱香，保佑以后我们可以在剑庄里顺风水分，以后去了祁连剑宗，也能挺直腰杆说话。”
“不必如此刻意，有些话说出来就不灵了。”
“嘘，扔进去。”
“……”
一个男子的吆喝声带着闷雷响起，被耳尖的白乾刚好捕捉到。
下一刻，一个圆形玩意儿从破庙的墙外飞进来，滚落几声，停在白乾面前，乍眼一看，以为是什么蹴鞠之类的东西，仔细打量，才知这是个人首……
白乾这下知道刚刚映照在那地藏菩萨像上的场景是什么了。
但他等待的无头尸体却迟迟未被人抛来，兴许是死者生前太重，那谈话的两名男子搬不动，任凭其摆放在门口就走了。
山中鬼魅精怪有没有不知道，但能确定的是野猪野兽肯定是有的，这两个男子绝非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就算是第一次，此庙宇附近可定也有不少人在做这类事。
可自打白乾进山以来，也从未在任何一座庙宇里看到过白骨和新鲜尸体，就是在路上也没见到过。所以那些死去之人最后落入了什么东西的嘴里，便不得而知了。
果不其然，天还没亮，被姬如雪压得有些酸痛的他起身想去活动活动，推开门一看，地上果真没有尸体，甚至连脚印和血迹也被夜里的大雨冲刷了个一干二净。
他转头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姬如雪，走到那人首边上，五指做抓状，虚空一捏，那人手瞬时化作飞灰消散。
这一幕，仿佛被那位笑眯眯的地藏菩萨看在了眼里，那笑意也似乎淡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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