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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不知名字的地藏菩萨庙宇里，反侧一夜的姬如雪揉着眼睛醒来。
呆呆看了会儿那板着脸的菩萨像以后，心里咯噔一跳。
她明明记得昨晚这菩萨是在笑的，为何变了模样？
心生慌意时，那菩萨的嘴角竟然开始缓缓勾起……
从小没见过鬼的姬如雪哪能接受这样的场面，惊呼一声便起身后退几步，拔出飞雪警惕地看着那菩萨的变化，好在并没有更加怪异的事情发生。
她喉咙一阵干燥，就在此时，那雕像后面忽然发出了响动，惊慌之下，她不管到底是鬼是人在作祟，闭眼一剑劈了下去。
然，飞雪剑的冰冷剑气还未落到那菩萨像上，一道令她有些熟悉的气息闪过，剑气便瞬间消散下去。
只见白乾一脸无语地从雕像后面走出，没好气道：
“这大清早的谁惹你了，这么大的火气。”
姬如雪先是一愣，而后放下飞雪委屈道：
“你吓人作甚？”
白乾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旋即扯出一根看上去已有不少年头的红绳，拿在手中拉扯几道。
姬如雪狐疑之际，看到那地藏菩萨的嘴角竟然随着红绳的拉动不断上下纵跳，甚是滑稽，哪还有半分诡异？
“这……”
白乾眯眼啧啧道：
“就说嘛，世上哪儿有那么多鬼怪传说，实际都是些有心人装神弄鬼造出来的。”
惊魂已定的姬如雪心生好奇。
“佛家人弄这些东西做什么，这不是他们的做派诶。”
白乾想到大梵寺里那个敲木鱼的老秃驴，忽然心生厌恶，鄙夷之色溢于言表，听他冷声道：
“那些多事儿的光头什么事做不出来，朝廷多少年没照顾他们了，不弄装点神弄点鬼，他们的香火哪儿来？”
姬如雪疑惑道：
“奴家记得那钦天监里不是有个光头国师吗？难道他也是个弄怪的家伙？”
白乾摇着头。
“他算个屁的和尚，早就还俗了，不过是犯戒之后长不出头发罢了。”
姬如雪愕然，全然没预料到洛朝国运的看守人竟是一个半吊子，不过接下来白乾却继续道：
“但人家的能力还是有的，不然我爹也不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说来不怕你笑话，咱这南朝天下间的和尚，许多真正像佛的都是还了俗的，反倒是整日呆在寺庙里吃斋念佛的那波，比伪君子还不如。”
“哼！我若不去北齐，下半年就要把刀砍到大梵寺的门上，让那些秃驴们吃吃教训。”
白乾对佛家有偏见，这点姬如雪早就察觉出来了，但她一直不知道这里头的原因是什么。
在她看来，儒家对于天下文化和道统都站着不可推倒的地位，因此三教中最为特殊且地位最高的便是那群文弱书生，就连帝室也不敢轻易得罪。
不过好在儒家早已与当今的官僚体制挂钩，外部受到皇室律法的严格行为限制，内部受到先贤礼法的道德约束，也便没有出过什么儒生组成的私军来乱政的丑事。
而余下的佛、道两家则不同，他们地位早已超然于世俗王朝之外，难受律法约束，各自内部形成的道德体系，又至今还没有个是非断论，但偏偏就是这样两个难以控制的势力，却掌握了武道的话语权，信徒遍及天下。
这对皇室来说，自然是大忌。
所以天下有过灭佛灭道却没有灭儒的事发生。
在没有灭道灭佛的当下，皇家自然要从中制造点矛盾，让这两家去争夺那些触不到看不到，却对他们有着至关重要作用的香火，以此杜绝他们产生多余心思去制造祸端。
姬如雪很清楚，帝室虽制造了矛盾，但基本没有亲自参与矛盾，不少史书都讲过，某些皇帝打着要让道家兴的旗号，拉来数十位道门下来的国师，但私下里却让后宫的妃嫔们给先佛上香，其本身根本没有信道的意思。
大多数时候，帝室都是以中立的态度示人，如白乾这样，表面和内心都不喜佛家的，姬如雪还真没听说过。
她幽幽问道：
“毕竟都是臣子臣民，佛统既然存在那便有其中的道理，明面不对付的话，可否有些不好。”
白乾瞥了一眼那笑脸地藏菩萨，寒声道：
“你若见到那些普通的江湖门派平日里信佛的癫狂模样，就知道我能忍到这个地步已经算脾气很好的了。”
姬如雪秀眉微动。
“江湖皆信佛……竟有这样的事？”
白乾再度拉了拉那延伸至佛像身体里的机关红绳，随后用力将其扯下，随手将其留在了那地藏菩萨身上，红绳不偏不倚，刚好落到了那佛像的脖子上，好似一条索命绳。
他缓步走出这破庙，朝身后招手道：
“走。带你去见见世面。”
姬如雪小跑着跟上。
“我们不去启州府了吗？”
“那些将门家的子孙没几个好货色，抓又抓不得，还去做什么，我不想坏了心情。”
“哦……”
“你若想去，就先帮我想个治治那些家族的法子。”
在京城祸从天来多次，不幸接到了不少杀人任务的姬如雪闻声，毫不犹豫地摇头表示拒绝。
“不想去。”
……
破庙的两扇窗户仿佛一双眼睛，摇摇凝视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庙里，红绳被扯下之后，地藏菩萨身体里的机关像出了什么问题，开始震颤运转，发出刺耳尖锐的响声。
菩萨脸上笑愁参半，伴随着那诡异的声响不断变换，若被姬如雪得见，定然又会被吓得不轻。
不知过去多久，机关失去了作用，一名身着黑色粗衣的男子推门走进庙里，面罩上苍老的白眉皱起。
他隔空一抓，缠绕在雕像脖子上的红绳立刻出现在他手里。
他面色凝重地凝视许久，沙哑问道：
“谁人大胆不敬佛？”
话音刚落，那地藏菩萨的身体砰然碎裂，神龛两侧的木柱子上赫然显现出两行字，似在回应他刚才的话。
“红绳缠佛首，因果灭佛身。”
黑衣老人浑身震颤，如见天人降世般满心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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