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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趁着与年轻老板的轻松谈笑，没由问道：
“素闻着秦山地界儿怪事频发，我看这离附近的县城也不远，你们居住在这山脚之下，就没想过要出去，远离这是非之地？”
酒馆小哥酒量不行，一杯清酒便上了脸，眨着眼睛回道：
“哪儿有什么怪事噢，山中菩萨庙都是人拆的，那些去了就没回来的采药人，也不是传闻中那样被鬼魅抓走吃了的，这些你们外人眼里的怪事，全都是……”
说到此处，他闭嘴四顾，见无人在旁听，于是低声小心翼翼道：
“全都是古谭剑庄那波人干的。”
白乾眉头一挑，想起了昨晚上抛人首进破庙的两个男子，雷声之中，也确实听到了他俩在外说过什么剑庄和剑宗云云。
本以为就是简单的仇家相斗，毕竟这种事在江湖中时有发生，毫不奇怪，然而听闻这小哥所说，看似还另有猫腻啊。
他未来得及插嘴，又那听酒馆老板继续道：
“公子有所不知，二十年前那玉川剑宗还未像今天这样人人喊打的时候，咱附近的几座村子都有人在里头修行，我爹娘也在里头，小子出生以后也在里头练过几年的剑。”
“但后来剑宗没落，那些长老们走的走死的死，活着的大都去祁连剑宗另谋出路了。我爹娘资质不行，祁连人不收，辗转于丽州启州做了几年失败生意，最后还是回了这乡间种田维生，想着要过点安生日子。”
“前些年，古谭那群人来这村里，说要找什么适合双修之人，只要年纪不过二十五的年轻姑娘，爹娘不愿，与之打了起来，不敌，死了。”
“后来，村里的姑娘们大多被陆续抓走，怀有身孕的也没逃过，那些去山里失踪的所谓采药人，其实都是一群年轻姑娘，哪儿是官府说的什么青年壮士，哦，还有，那个在山里疯掉的捕快，也是官府联合古谭剑庄的人演的好戏。”
话说到此处，白乾眉宇间早已有了怒色。
双修之法实为男女同练的功法，由于大部分时候，那些姑娘们都处于不愿或者被迫的状态下进行，故而遥在神宗时期便已被列入了邪功名录，禁止任何人修炼，夫妻间也不可。
西厂卷宗里记录的江湖密辛并未显示这功法还在流传，白乾以为这玩意早就被杜绝，不曾想今天竟在这小小山岭之下听到。
他颦眉问道：
“古谭剑庄……倒略有耳闻，为何以前没听说过这事？”
老板苦涩道：
“您不知就对了，因为那剑庄的庄主和长老，全是附近几个村子里出去的，也是我爹娘同期的玉川弟子，他们抓的姑娘也都在自己家乡，哪儿可能让这消息传出去？”
白乾又问道：
“那官家人知不知这事？”
老板思索片刻回道：
“万谭太守府应该有人应该知晓，至于太守本人清不清楚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能肯定的是太守往上的官员们不知道，否则哪儿能允许他们为非作歹到今天噢。”
说着，他忽然愤然拍桌，狰狞道：
“可惜离开玉川太早，没能学得一副好本领回来，不然那至于惧怕那王二狗的势力，我早就带着小芳走了，又何必风吹日晒地赚这点酒钱。”
“小哥说的那个……情敌，便是那剑庄中人？”白乾问道。
老板道：
“算不上，只是里头某个‘天才’的走狗而已，专门为其物色姑娘的，时不时也干点杀人丈夫的勾当。”
白乾不解道：
“既如此，那他为何不明抢了你那中意的姑娘？”
“有剑庄的人盯着，他敢吗？”老板冷哼道：“如今谁离开这万谭县，剑庄的人都能知道，我猜测，那厮应是见了小芳的容颜，生了二心，想着留给自己，不愿交给剑庄的人糟蹋。”
说到这里，老板的二两酒意已大致消散，方才通红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看了眼站在大路上无忧踢着石子的姑娘，又看来看这位穿着打扮与自己有着天壤之别的年轻公子，眼神里全是羡慕。
他起身走到推车里一阵翻找，拿出了两壶布满灰尘和蛛丝的酒，认真地将它们擦拭干净，而后放到白乾桌上。
“公子的气度远超一般人，想来定是大户人家的子弟，这是家中蒙尘多年的酒，不贵，但这方圆的酒客们也无人买得起，今日赠予公子，也算对得起它们吃了这么多年的灰，公子喝不喝无妨，但望您一定收下。”
白乾看看桌上的酒，又看看那老板清澈的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板潇洒一笑：
“我早就将这条命交给了老天，明日关酒铺，是死是活全凭天意，公子不需顾虑太多，这酒没有送人情的意思，我也不需您帮什么。非要问个所以然，只能说是感谢公子耐心听我这埋在心里多年的烦人唠叨。”
白乾轻轻点头，右手挥过，桌上两壶酒顿时消失不见。
老板毫不震惊，咧嘴一笑，喝完了桌上自己剩下的半碗清酒。
白乾也没浪费一滴，举碗喝了个干净。
拍腿起身抱拳而走，头也没回。
年轻老板在身后驻足凝望着离去的两位陌生人，脸上带着不符合他年纪与身份的潇洒笑意。
今天，他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吐露心声，要问怕不怕是剑庄派来的细作，那自然是肯定的。可直觉告诉他，这样一个能耐心教自己如何追求姑娘的庸俗公子，是没有理由帮那群剑庄恶狗做事的。
二人离去，他也没多说要避开哪地，要注意别让那姑娘的容颜被陌生人看了去，因为他知道，能从北方秦山上下来的活人，没有一个是凡人。
思索至此，他堪堪收回目光，摘下搭在肩头的抹布，擦着桌上的酒渍。
拿起空空的酒碗，刚要转头，却见那公子坐的长凳下有一布袋，他拿起掂量一番，很重；揉捏一下，很硬；打开一看，很多。是他从未见过的大块头银子。
抬头望去，方才还行走在远处大路上的人影，现却再也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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