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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脚平地的盎然绿意就如一张醉人的画卷，不论从哪种角度看去皆让人心旷神怡，但谁又知道画卷之下其实是一片令人胆寒的深渊？生活在这里的人看似无忧无虑，实则终日担忧深渊里的鬼手伸出来抓人。
离开破烂酒铺以后，白乾的兴致便一直不高，姬如雪只好自己调节心情，主动开口说话，想盘活这有些凝重的气氛。
“虽不提倡，但心情不好之际，喝点酒是最佳。”
白乾怔怔远望着脚下这条山谷大路的尽头，没有拿酒出来喝的心情，只是声音略显低沉地问道：
“你说咱要走出这秦山，得花费多少时日？”
姬如雪关顾四周，群山郁葱依旧，看不出已走到何处，离那万谭县城还有多远。
她犹豫着思索道：
“靠走路，怎么着也得花去个两三天吧。”
白乾回想起那个不知能不能走出群山小村的酒铺老板，不由觉着可悲，这两三天就能轻松走出，甚至御剑只需几息就能飞出的大山，却成了很多人一辈子的枷锁，籍籍无名地把年少、青春和死亡都交给了命，能不能出去全凭天意。
相比之下，这两三天的时间，简直不值一提。
然而说句实话，就连这短短两三天，他都觉得有些长了。
姬如雪察觉到他脸色变化，询问道：
“若是觉着久了，那咱们走天上？”
白乾摆手拒绝。
“难得慢下来，走走停停也好，不急一时。”
姬如雪带着满心不解随他一道行走，也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不知不觉间她的话也少了许多。
……
洛朝山区的村镇稀少，就是被百姓们常称的“隔壁村”，实际最短也隔了约莫二三十里的路程，与皇宫到宁寿山的距离差不多。
由于山间路不及城里的好走，花费的时间自然要长了许多。
走完山谷的大路以后，他们缓缓进了山，翻上了一座无名山头。
夕阳被隐匿在西南方向的大山之后，只见白云被烧红了一头，仿佛带血的棉被静挂于天际，十分沉重。
夜色未至，山下那座村庄里来了两个村里人熟悉的不速之客。
一人手持砍刀，另一人腰别大斧，长相凶神恶煞，不像好人，什么都没干，便吓哭了一群在地里嬉戏打闹的稚嫩孩童。
见孩童四散而去，那持砍刀之人恶心大起，举起大刀吼了一声，听哭声变得强烈才大笑着收手。
田间劳作的村民见了虽敢怒，却都不敢言。
那腰间别有砍柴大斧的男子桀桀一笑。
“亏得你想出来杀光村里歪瓜裂枣的点子，想不到当年没抓走的那些丑婆娘，竟还生出了不少的美人胚子，咱过些年再来，又能抓几个回去孝敬少主了，哈哈哈哈……”
那持刀人愣了片刻，旋即也放声大笑起来，满脸傲然道：
“那是，我在王家村呆了这么些年，哪座坟头埋的是谁兴许不知，但那后人的皮囊随爹，性格随娘的特点还是知道的。咱俩以后以人养人，每过几年交些年轻女子出去，还愁得不到少主赏识？”
他名叫王锋，是这王家村后人，也是王家百年传承中的最大耻辱，还是隔壁村子那酒铺老板口里的王二狗。
老实巴交的外号配上一脸阴桀的笑意，实在违和。
闻言，那腰别大斧的男子脸上狞笑加重，竖起拇指赞道：
“真不愧剑庄疯狗的名头，你这境界，弟弟是得学上不少时日啊。”
阿谀奉承在王峰这里颇为有用，只见他轻笑一声，拍拍同行斧头男的肩头，大笑着朝村里走去……
远处，王家村族长的祠堂里，一名老妪听见孩童的哭声，怒触拐杖。
“老身今日就是死也偏要教训那厮一番！”
说着，老妪迈步就要出祠堂，没走两步却又缓缓停住，苍老的眼睛泛了红色。
“村里世代安良，怎么出了这么混账东西啊？！”
她带着些许哭腔自问道。
在她身后，一个粗衣男子面露沮丧之色，这场面他见了太多，每次老娘都是说着骂人大话，却从没走出过家门槛，至多也是迈出一只脚后又退了回来。
老人家在父亲死后便坐上了王家代理族长的位子，外要抵御万谭人隔年的搜查，内要稳定人心惶惶的大局，他这个大男人都不愿坐的位子，老娘却坐了三十年，实属不易。
他缓步走去，将老妪扶到边上的长凳上坐下，蹲下扶着她的手，苦涩道：
“都怪儿子没出息，没能力替娘和王家村挡住那劫难。”
老妪抽出手，轻轻摸着儿子头。
“错不在你。”
男子起身，怒目道：
“要不索性今日就与那王峰做个了断，芳儿绝不能被那厮糟蹋了。”
老妪似乎想到什么，忽然焦急道：
“芳儿现可在村里？”
男人和声道：
“娘莫急，我晌午时便已让她上山里采药去了，一时应该回不来。”
老妪脸色稍稍缓和。
“叫人去看看，千万莫让她回来撞到到刀尖上，我看着闹心。”
话刚说完，男人还未来得及答复，门口便传来了一声让他们母子二人深恶痛绝多年的吆喝声：
“小芳妹子，哥哥来看你了！”
“小芳……？”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那老妪杵着拐杖起身，整理好衣冠，目光肃穆地盯着大门口。
吆喝声渐行渐近，不多时，那持刀男子的丑脸出现在门口。
见祠堂里有人等候，王峰故作震惊道：
“哟，老夫人王伯父都在呢。我来找小芳，她人呢？”
粗衣男子冷哼一声，怒目不言。
老妪倒是脸色不变，不过不是因为她脾气好，而是与王峰打了过年交道，早已习惯。
见无人回答，王峰脸色一沉，直接撕破脸皮问道：
“是不是被你们藏起来了？”
听闻这话，老妪终于顿了拐杖，皱眉道：
“都是王家村走出的人，王二狗，你这样是不是太过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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