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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靖瑜与一位老友依依不舍。老友拍着他的肩膀：“老陈啊，以后咱们得常聚。你整天闷在家里写稿子，老朋友都忘了。”
“哪里哪里，跟你这个大忙人比起来，我是闲赋在家啊。”
何文兰跟朋友说起悄悄话：“下周三，我让霄霄去找你。”
“没问题。你就放心吧。霄霄条件这么好，我明天上班就叫人做个全面计划。包你满意。”
何文兰从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塞给朋友，朋友假装推脱两下，最后还是收了盒子。
林霄见过那个盒子，妈妈一年前买的钻石胸针。
成年人的世界既简单又复杂，如何分辨是一门学问。
一伙人终于结束了漫长的告别，走出酒店门口的时候，街上行人寥寥。一家三口上了车，何文兰闭着眼睛，拍拍林霄的手：“这事就算成了。”
林霄拿过妈妈的包，把自己手机拿回来打开短信。里面只有一条未读，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符号。红色的圆圈。他的眉头不易察觉的微微一蹙。
何文兰有些乏累：“老公，几点了？”
“十点。怎么，累了？”
何文兰揉揉额角：“老了，岁月不饶人呐。对了，找个时间单独请老冯吃顿饭，让他把推荐霄霄拍电影的事定下来。”
坐在前面的陈靖瑜回了头：“他就是随口一说。霄霄要是真有兴趣，我可以找别人。先从配角开始。”
何文兰借着酒劲儿不满地说:“配角怎么行？我儿子这么帅，一定要主角。”
“老婆啊，演技是要磨练的。光是帅能走多久？”
“他做什么都行，我的儿子就是聪明。”
“好好好，你说了算。”
有时候，林霄觉得陈叔叔真的很不容易。他与他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比亲爹还要好上几分。跟母亲结婚这十多年来，把母亲宠成了公主。年纪再大，有个宠着你的王子，你也是公主。
十字路口的信号灯红了，车子缓缓停下。林霄忽然打开了车门。
何文兰睁开眼睛，诧异地看着儿子：“你要去哪啊？”
“墨轩还等着我呢。”林霄说。
墨轩的名字在何文兰心里类似于“安全”的保证。只要扯起这杆大旗，她从没拦过林霄：“是墨轩啊，那你去吧。”说着，拿出手机，“妈妈给你转点钱，今晚的好事，你可以跟朋友好好分享一下。”
林霄没等她说完，已经下车去了。
“这孩子，下雨呢！倒是拿了伞再走啊。”
林霄走得很快，穿过马路，走到公交车站廊下。哗哗落下的雨水冲掉了他的脚印，湿了干净的鞋，湿了脚踝上的袜子。冰凉感从脚底窜起来，沿着脊柱蔓延到发梢。公交车站里的长椅像他的鞋袜一样被雨水打湿，他毫不在意地坐了下去。
手机传来提示音，他的银行卡收到一笔两万的转入金额。
林霄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烟盒，将一只香烟咬在齿间，打火机咔哒一声，随风摇曳的火苗照亮了眼睛，将眼底的孤寂镌刻在昏暗的风雨中。
手机震动了几下，是白墨轩发来的语音微信：你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看着你点，别喝太多。哥们机智不？我就知道你肯定那我当挡箭牌呢。放心吧，我已经搞定咱妈了。
林霄咬着香烟，回了一个字：谢。
他抬起头向远方望去，迷茫的眼神穿过雨帘，穿过黑暗，寻找着可以为之一亮的风景。万家灯火随着时间归于黑寂，长长的七槐街路灯一盏连着一盏，没有车，没有行人，整个世界只留下哗哗不断的雨声。
眼帘慢慢垂下，仿佛重的撑不起来。头也跟着垂了下去，眼睛里还是只有雨。
漫天遍地的雨。
在仿佛不会有尽头的黑暗中，两束光从远处打来。
末班车不论在任何天气下都是准时的。司徒月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雨。司机看到有人在站亭里坐着，将公交车慢慢靠站。车门打开了，等着那位乘客上车。那人低垂着头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司机喊了一声：“走不走？”
末班车的司机大多没什么耐心，那位乘客没有反应，便关上车门。公交车驶过被路灯照顾着的车牌站，朝着终点驶去。
司徒月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她只犹豫了几秒钟，便起身走到车门前：“师傅，麻烦您停车。”
司机冷着脸把车停下，车门刚打开她迫不及待地下去，顶着包踩着积水，在公交车的行驶声中，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司徒月跑进站亭，看到那人耳朵上的耳钉闪闪亮亮。没错，肯定是他！
“林霄，你怎么在这啊？”她轻声说。
恍惚间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林霄抬起头，眼神有些呆滞。
“你怎么了？”司徒月上前几步，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你喝了多少酒啊？”
林霄不知道看清楚司徒月没有，又缓缓地低下了头。
长椅已经湿了，司徒月也不想坐。抱着包包蹲在林霄面前，仰头看着他：“你怎么了？”
林霄讷讷地摇摇头。
你这是喝多了，在这醒酒呢？还是刚刚遭受了什么人生重大的打击，在这感慨呢？可不管什么，都不能在这坐着啊。
“林霄，你还好吧？要不，我送你回家？”
回家……
“我不想回家。”
这了无生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司徒月着急了，左右看看：“下这么大雨，不回家也不能在外面待着。”
林霄仍旧不说话，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雨水。
时间已经很晚了，她很想马上回家，抱抱嘟嘟，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谁承想会遇到林霄？她总不能放着他不管，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而且，他的腿上还有伤。
司徒月的目光落在林霄的膝盖上。他的裤子看上去很薄，被雨水浸湿的大半。
既然摊上了，就想开点吧。司徒月劝自己从善如流，拿出手机约车。
林霄仍旧像一尊会呼吸的雕塑，随时会被雨水融化。
司徒月仰头看着他，轻轻碰触他的膝盖：“跟我走吧。”
林霄：“……”
他不说话，她一直用手捂着他的膝盖。
过了五六分钟车到了。司徒月小心地把林霄拉起来。
带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而且才见过两次面的男人回家。司徒月一下子从乖乖女变成了想要挑战自己底线的冒险家。有很多紧张和忐忑，心底还隐藏了一点点的兴奋。
一路上，林霄都没说话。
回到家门口，司徒月拿钥匙开门。房门打开的瞬间，嘟嘟像小炸弹一样扑了上来。司徒月没站稳，抱着嘟嘟跌到林霄的怀里。
林霄愣了愣：“你的狗？”
嘟嘟闻着生人的气味，使劲往林霄身上蹭。可怜嘟嘟打小就跟着司徒月，没见过帅哥，也不知道林霄身上的什么气味得了它的欢心，兴奋的摇头摆尾。
“你先进来，先进来。”说着，司徒月抱着嘟嘟进了卧室。
嘟嘟的出现把林霄从壳里拉了出来，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哪。既来之则安之一向是林霄的不二原则。他四下打量几眼，司徒月的家很整洁，一看就是女孩子住的。
司徒月在卧室里翻找出一套衣服来，回到客厅。在车里那会儿灯光昏暗，免去了一些尴尬，现在室灯明晃晃地亮着，司徒月都不敢看面前的青年。
还是要说点什么。
“这个是我爸的衣服。你先洗个澡吧，衣服有点大，凑合穿。”
林霄接过她递来的衣服：“谢谢。”
“那边是浴室。”她指着身后的地方说，“脱下来的衣服丢到衣篓里，灰色毛巾是擦脚的，你用白色的那条。”
林霄拿着司徒爸爸的衣服走进浴室。他需要洗一个热水澡，需要换一身烘干的衣服。
然后呢？司徒月站在客厅挠头。接下来要做什么？留他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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