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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的纤长，偶尔重叠，偶尔分别。
沉默了许久的林霄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暗亚，“很抱歉。一点线索都没查到，让你白跑了一趟。”
司徒月的确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至少我吃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
林霄笑了笑，打从心里因为她的话感到高兴：“我送你回家。再往前走就是12路，到了体育馆转45路，就能到你家。”
司徒月惊讶地站在原地：“你知道回我家要坐什么车？”
林霄看了眼前方：“不对吗？我记得，体育馆的45路就是到你家那边的。”
“你记得？”司徒月狐疑，“林霄，你坐公交车？”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话说一半，才意识到是不对的，“哦，那个，我出了车祸之后就不想开车了。所以，改坐公交车和地铁。”
他给出一个很合理的理由，司徒月却仍旧一脸的狐疑。
林霄也就知道自己不会跟女孩子聊天，要不然，小姨怎么总是吐槽他太笨。
司徒月瞧着他纠结的表情，忍不住乐了：“不用送，我自己回家。“
“这么晚了，我得送你回去。”他固执地说着，还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说早不早，说晚也不是很晚。林霄觉得身为男人应该保护跟自己出来的女孩子，除了在性别方面的认知外，还有一些想跟司徒月多待一会儿的小心思。
司徒月并没有拒绝他，可能是因为这点事不算什么。
是的，送一个女孩子回家不算什么。
几分钟后，彼此共同认知的“不算什么”变了味道，像是买了一包薯条，没有给番茄酱。弃之不舍。
谁都不说话，尴尬的呦！
空无一人的车站被路灯照的亮亮堂堂，站亭里的led将某个男艺人的广告打的明亮。司徒月胡思乱想着这是开了多少级的美颜，顺便感慨，还没有林霄的素颜抗打。
飞蛾一团团地围在路灯周围努力震动着翅膀，自下而上望着不惜生命的小东西们，像是看着气泡里的雨滴。
雨，曾经在夜晚里引导着她带一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回家。而那个男人，此刻就在她身边。
“你小姨有消息了吗？”司徒月问道。
林霄反应了一秒才缓过神来，失落地摇摇头：“其实，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打听消息。”
“你有没有想过在网上发帖子？把你小姨的基本信息发上去，类似寻人启事那种。”
司徒月说的方法林霄还真的没想过，此刻已然动了心：“对啊。我回家查查。”
“那你不用送我了，赶紧回家吧。”
“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儿。”
然后，就没了然后。两个人又回到不说话的相处模式。好在12路车驶了过来，车门打开，林霄先让司徒月上车。
车上的人很少，司徒月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林霄坐在她身边。
夜里的景色别有一番趣味，林霄却无心欣赏。
“司徒，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问呗。”司徒月单手撑着下巴，看车外路过的夜景。
林霄犹豫了一番：“你为什么坚持说我们不是同学？”
司徒月垂下视线，目光流转落在林霄满是期待的脸上：“因为不可能。”
“我想知道原因。”
“我也想知道原因。”
“什么原因?”
司徒月缓缓坐得庄正：“过去十七年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找她？”不等林霄回答，“其实，在你失忆之前跟我提到这件事。你只说有个亲人在你很小的时候失踪了。听起来，你并没有任何遗憾。所以我纳闷，失忆之后，你怎么反倒这么上心。”
林霄不知道如何回答。
每个人都有秘密。林霄用沉默作为回答，司徒月以沉默来接受。
公交车停在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下，如果往右拐会驶向城南，他与小姨曾经住了十多年的家就在那边。
好端端的，想起了小姨的话……“沉默和谎言是不一样的。有时候谎言是善意的，沉默是懦弱的。你要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该沉默，什么时候该说谎。”
少年懵懂：“我要是做错了呢？说‘对不起’有用吗？”
“如果你给对方造成的伤害太严重，说一万句对不起都没用。”
“那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霄霄比我聪明，等你明白了再来教我。好不好？”
少年说想快点走长大，长大才能明白更多道理。
“不用急着长大。你大了，我就不能拉着你的手了。”
公交车到了站点，车门打开的声音把林霄从回忆中拉扯出来。
走下公交车，林霄看着自己的手。从什么时候起小姨不再拉着他走路了，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不记得被人牵手是什么感觉了。
司徒月回头看着，站在身后的林霄呆呆地看着他自己的手，微微低垂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哀伤。名为思念。
“林霄……”司徒月下意识地朝着他走了一步。
林霄缓缓抬起头，苦笑，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你怎么了？”
“不知道。”林霄说，“可能是因为我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在公车上她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找人？
司徒月没想到，因为那个问题他一直在纠结：“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林霄点头：“就像长老对于水手辛巴德。”
司徒月抚着心口，舒缓心中的憋闷感。或许应该说点别的什么，至少不能让他真的哭出来。
然而，真正改变令人憋闷的却是林霄。他深吸了口气，露齿一笑：“说点别的吧。在我失忆之前，为什么会带着你去我外婆家？”
这个别的也没好哪去！
司徒月转回身继续往前走，林霄快步跟上：“你还记得吗？”
“哼哼，当然记得。”司徒月斜睨着他，“那天你忽然打电话要我去找你，我到了地方，半天你才说那是外婆家。”
“叫你去干嘛？”
“看着你找东西？”司徒月耸耸肩，“你没说，我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你把所有能翻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那时候，你手机没电了，借我的笔记本做记录。”
“等等。”林霄低声打断她，“为什么要借笔记本，不借你的手机？”
“我哪知道！？我说给你手机，你不要，偏要笔记本。”
看她的表情，林霄觉得最好顺着她说。
“然后呢？”
“然后你就没还给我。非说要回家把记录文档导出去之后，再还我。我当时就觉得，你不想让我看到你都记录了什么。”
林霄挠挠头：“我去外婆家找什么？”
司徒月闻言犹豫了再犹豫：“其实，那段时间里你一直在调查舞台事故。”言罢，蹙蹙眉，“你不会连那个都忘了吧？”
肯定是忘记的。
林霄一头雾水
“那你知道是因为什么离开芭蕾舞剧院的？”
“辛苦，赚的少。”
“什么鬼！”面对耿直的林霄，司徒月也很耿直，“你是出了舞台事故，腿受伤了再也不能跳舞。”
林霄呆愣愣地眨眨眼：“啥！？”
司徒月指着他的腿：“你没看到腿有伤疤吗？还有脚踝。”
他下意识地抓住腿，想起膝盖上丑陋的伤疤。
其实，司徒月已经在埋怨自己了——我多什么嘴啊？他要是追问起来，又要解释好久。
岂料，林霄放松了下来：“这件事暂时不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帮你找到笔记本。”他顿了顿，“如果，你还想能想起关于我小姨的什么事，也请告诉我。”
所以说，在他心目中，受伤和已经被遗忘的舞台事故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我的笔记本和他小姨。
司徒月愈发觉得纳闷，上上下下打量眼前的林霄。除了五官没变之外，他哪一点跟以前的林霄像？
这时，45路公交车来了。司徒月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上了车。
——
林霄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快十二点了。何文兰早已睡下，陈靖瑜还在书房里写稿子。林霄换了衣服，敲开他的书房门。
陈靖瑜从电脑前抬起头来，摘下眼镜：“才回来？”
“嗯。睡不着，想跟您聊聊。”
陈靖瑜笑着，喝了口浓茶：“怎么了这是，还是因为冯晓娜？”
林霄摇摇头：“陈叔叔，我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陈靖瑜没想到他会问这事，一时间有些犹豫。
林霄又问了：“伤疤像是很久之前的了。应该不是这次车祸留下的。”
陈靖瑜起身走到林霄身边，让他在沙发上坐下：“是去年的舞台事故。演出过程中，工作人员画错了舞台上的位置记号，导致道具位置变化。你从很高的平台上跳下去，伤了腿。”
听到陈靖瑜说的这些，他并不觉得惊讶。沉默了一会儿：“我妈说……”
“她是担心你。那件事让你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能的话，她希望你永远忘记吧。”
果然是这样，幸好没有鲁莽地去问母亲。
“事后呢？”林霄问道，“我调查出什么了吗？”
“你调查什么？”
陈靖瑜的态度似乎很意外，林霄回道：“就是舞台事故真相啊。”
“你调查那个干嘛？剧院已经把犯错的工作人员开除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陈靖瑜想了想：“去年年底，快过阳历年了。”
不对啊。林霄在心里泛起嘀咕：司徒月说“那段时间你在调查舞台事故”，她所说的“那段时间”明明指的是今年五月份样。
照他们俩的话来想。我是去年年底之前受了伤，犯了错的工作人员被芭蕾舞院开除。到了五月份我开始调查那次事故。中间怎么隔了好几个月？
算了，暂时不想这个：“陈叔叔，我外婆的房子还在吗？”
“在啊，怎么问起这个了？”
林霄看到陈靖瑜拿起烟盒，便先拿了火机帮他点烟：“我经常去外婆家吗？”
陈靖瑜闻言笑着摇摇头：“你从来不去。你妈好多次叫你一起过去打扫打扫卫生，你都找借口不陪她。”
陈靖瑜吸了口烟，端详儿子的神情：“霄霄，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什么事先跟我说。你妈那脾气你也知道，发起火来咱俩吃不了兜着走。”
林霄哭笑不得：“没事，就是忽然想起来了。”
“你要是想去，我把钥匙给你偷出来。前阵子，你外婆家进了小偷，你妈换锁了。”
一听说进小偷，林霄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自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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