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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阳伞下的长桌子排满了食物和酒瓶，扎啤杯像是老头的茶缸子盛满黄澄澄的酒，上面浮着一层奶油似的酒沫儿。不管是端庄的，还是豪放的，三巡酒后都红着脸端着杯，说起最近的牛逼事儿，感慨当年的是是非非。
郑浩很少参加舞队私下聚会，今天是队长起了头儿，庆祝队里的顾晓梅和铁亮双双获得最佳年轻演员称号。郑浩最近的发展势头正劲，拒绝队长的邀约会显得他有点膨胀了。
席间，他也端起杯祝贺两个后辈所取得的成绩，说几句漂亮话碰碰杯，浅浅地抿一口。再看着两个后辈一饮而尽，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这就是首席，这就是地位带来的好处——我想怎么喝都可以，你们就得都喝光。一滴不剩。因为我是前辈，我是首席。
王阔岭撸了串烤鱿鱼，没好气地白了郑浩一眼，转身背对着他。对面的同事低声问了句，怎么了？
“懒得看小人得势的嘴脸。”
同事眨眨眼：“你说郑浩啊？”
“不然你以为我说谁呢？”
“人家现在是首席，少说几句吧。”
“首席怎么了？林霄要是还在，轮得到他？”
对面坐在的小马是林霄头号迷弟，马上来了兴趣：“王哥，林老师怎么了？你有见过他吗？”
“你男神好着呢。我们还约了这个周末一起吃饭。”
小马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像小狗似地盯着王阔岭：“你要跟我男神一起吃饭？真的?太幸福了。我，我也想去啊。”
周围的人都看到郑浩的表情可不好看了。只有小马，没看到他快滴水儿的阴沉脸色。小马这孩子好像跟全世界的恶意都无关似的，眼里心里只有男神。
王阔岭笑了笑：“我说了不算。请客的不是我……”话音刚落，肩膀上多了一只手。王阔岭回头看去，脱口叫道，“哥！”
林霄的突然出现炸了锅，大家纷纷叫着他的名字——林霄！林霄？林霄！
林霄冲着目瞪口呆的小马笑着：“周末一起来吧，让阔岭带着你。”
小马因为太激动，站起来的时候碰倒了身后的椅子，说都不会话了：“我，我可以，我能去？”
“当然能。人多热闹嘛。”
这时，队长站起身来走到林霄身边，热情地抱住他的肩膀:“少爷，咱俩多久没见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过来找个人。”
“找谁？”
林霄眼神一瞥，指着郑浩：“找他。”
众人闻言一怔。下一秒，假装聊天的聊天，假装喝酒的喝酒。毕竟在座的都知道郑浩跟林霄一直不对付。眼下一个前首席，一个现首席，哪个都不好得罪哦。
其实，郑浩也很意外。
林霄朝着他勾勾手指：“过来。”
郑浩下意识地站起身，像是被设定好了程序。
林霄也不管郑浩是不是跟上来了，慢悠悠走到两家饭店中间的小巷子里。
巷子里堆放了很多垃圾和弃之可惜留置无用的东西。林霄站在巷子中间回了身，看到郑浩沉着脸走到面前来。
“找我什么事？”郑浩问道。
林霄拿出手机，点开视频给他看。
视频里冯晓娜抱着两瓶水刚刚转身，跟郑浩撞在一起。四瓶水掉在地上，郑浩蹲下去捡起两瓶还给冯晓娜。
看到这里，郑浩的脸色惨白惨白。
林霄收起手机，仍旧面无表情。
郑浩咽了口唾沫：“这是什么？”
“我不是来回答问题的，也不是来提问的。”
“那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林霄低下头冷笑一声：“挨打，总得知道因为什么吧。”
林霄猛地踢了一脚，正正踢在他的小腹上。他闷哼一声，弯着腰连退数步：“你tm疯了？”
没等郑浩说完，林霄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往下压，提起的膝盖狠狠磕上去。郑浩的鼻骨咔的一声，顿时血流如注。
血糊了一脸，什么都看不到。两只手胡乱挥舞着。林霄勒住他的脖子，脚下使绊，把人撂倒在地。骑上去拳头左右开弓。狠狠地打，拳拳到肉！
在这一刻林霄终于明白，白墨轩得知他跟冯晓娜的事情后，发了疯似地打他，却一句话都不说的心情。没话，什么都不想说！满腔的怒火，恨意，除了拳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发泄。
郑浩想喊人，喊救命。林霄的拳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每一拳打下去，脑海中那些荒唐可悲的记忆就会模糊一点，不停地打，为了墨轩，为了那个白痴的自己。还要为了司徒月！
如果没有那件事，我怎会配不上她？怎么会忍着思念避开她！
我不是那个一腔鲁莽仗义的傻林霄，我不会姑息任何人！
最后一拳打下去，林霄的胳膊都酸了。郑浩满脸是血。剧烈地咳嗽，从嘴里喷出血沫。
林霄死死抓着他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一定送你进去！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安顿好你老妈，去警察局自首。”
郑浩已经说不出话了，卷缩着身体一个劲地咳嗽。林霄站起身来，拿起旁边的垃圾桶扣在他的脑袋上。又补了一脚：“我从来不欠你的。”
走出巷子口的时候，林霄看了眼自己满是血的双手，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王阔岭从摊位那边跑过来，一眼看到他的手，马上迎了上去：“哥，怎么了？”
“我没事。”林霄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如果有人问你……”
“放心哥，我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林霄笑了，走了，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昏黄灯下，闻着尘里的酒香走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如果现在有酒，他会敬从前的那个自己一杯。敬他的善良，敬他的痛苦，敬他嬉笑怒骂间扛起的所有苦难。
你啊，总想着让每个人都好好的。我怎能不敬你这一通痴心妄想。
打了仇人，敬了自己。后面的路还长着呢。
距离海鲜排挡有些远的地方，白墨鸿坐在车里目送林霄离开。坐在驾驶席的秘书回头问道：“还跟吗？”
“你觉得，他会去哪？”白墨鸿说。
秘书想了想：“会不会……去见墨轩？这事已经查清楚了，他说过要给墨轩一个交代。”
白墨鸿蹙蹙眉：“回家。”
林霄在游戏里给白墨轩留了言，说好一定会给他个解释。
然而，真相水落石出的时候，他最想见的不是白墨轩。
繁华渐落，夜深人静，万家灯火也成了星星点点。高处的暖光从窗子里透出来，谁的影子映在谁的眼里，镌刻入心。
她是不是准备睡觉了？今天累不累？晚饭吃得什么？有没有跟朋友出去玩？有没有看剧看得流眼泪？有没有想我，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明明就在眼前，却不能见面。想到这里，手隐隐作痛起来。
见了面又能怎样？除了“对不起”还能说别的吗?
其实，想说的是——我喜欢你，想跟你谈恋爱，想告诉你我就是十七年前你遇到的那个叔叔。
这些话快把心脏挤爆了。所以，那扇窗打开的瞬间，点亮了整个世界。
林霄贪婪地看着司徒月出现在窗口，高高扬起手丢了一样东西下来。随后关窗。
窗口已经没了她的影子。林霄像魔怔了似地走进楼门口附近，捡起司徒月扔下来的东西。
半盒烟？
她家里有男人？！
司徒月气鼓鼓地指着站在面前的叶枫：“都说好了，感冒没好之前不许抽烟。”
叶枫乖乖的点点头，又为自己找了个借口：“我忘了。”
“感冒还能忘？没关系，我会提醒你的。”说着，低下头看脚边的嘟嘟，“是吧，宝贝儿？”
汪汪！
叶枫悄悄的后退一步。
司徒月纳闷：“这么大的人居然怕狗。嘟嘟多可爱啊。”
“再可爱，该怕还是怕。”
司徒月忍不住笑了，拍拍嘟嘟的小屁股：“出去玩吧，别吓着叔叔了。”
抽不到烟，还有只狗冲着他一个劲儿地汪汪。叶枫只好继续干活。
话说，叶枫怎么会到司徒月家里当劳工呢？这要从她吃完晚饭刷碗那时候说起。
洗碗槽下面的软管坏掉了，司徒月一边刷碗一边觉得脚底下怎么凉凉的呢？低头一看，妈呀，满地都是水。找来找去才看到是管子坏了。她也不知道该找谁来修，只要向叶枫求助。叶枫带着各种工具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叶枫把旧管子拆掉，换了个新的。再把其他管子都检查一遍，发现很多都需要换了。尤其是检查到浴室的时候，很诧异地问她：“平时听不到浴室漏水吗？”
司徒月茫然地摇摇头。
叶枫坐在地上，上半身钻进柜子里，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干活。把旧阀门卸下来丢到外面：“早该换了，以后要定期检查。把袋子里那个三头阀门递给我。。
司徒月蹲在一边儿给他打下手一边闲聊：“前几天我遇到小学同学了，变化太大，跟小时候完全不像。”
忙着干活的叶枫没吭声。
“我以为只有我记不住小学那点事儿，结果我这同学也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们俩愣是没找到可以聊的话题。不过，一点都不尴尬，还觉得挺亲近的。”
从柜子里传来卡啦卡啦的声音，叶枫正忙着。
“叶枫，你在哪上的小学？是在本市吗？说不定咱们俩还是同学呢。”
叶枫从柜子里出来，坐在地上那抹布擦手：“不是这。”
司徒月托下下巴：“小时候，你也是这种性格吗？用我妈的话说‘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叶枫无奈地看着她，都不知道怎么说了。抬手在她鼻子上抹了一下。司徒月愣了愣，摸摸鼻子，摸了一手的水锈。
“你居然忍心破坏这么美丽的一张脸！”她冷笑一声，扭头朝着客厅的方向“嘟嘟。”
汪汪汪。
“对不起，我错了。”叶枫闪电般地站了起来，准备找个地方躲藏。
司徒月大喝一声：“别动！”
叶枫的腰还没站直，弯了一半一动不敢动……
司徒月拍着大腿直乐：“我是叫嘟嘟别动。你也太听话了。”
叶枫瞥了眼门口的嘟嘟，莫名觉得自己的姿势跟它挺像的。
司徒月擦擦鼻子上的水锈，站了起来：“叶师傅活干的不错，多少钱呀？
“不要钱。”
“别这么认真，我开玩笑的。你想要，我还不想给呢。”说着说着，啪的一声拍手，“周三下午我没课，叫上陈友睿和小清到我家来涮火锅怎么样？”
叶枫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你早点睡，我走了。”
司徒月这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
叶枫把工具收拾好放进包里，走到门口的时候，说：“周三我去接你。”
“不用。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俩直接过来就行。”
“嗯。”
司徒月站在门口，叮嘱他：“回去的时候慢点骑车。”
叶枫站在走廊里已经觉得闷热，回头看到她红嘟嘟的脸蛋儿：“回去。热。”
“那周三见。”她摆摆手，笑着道别。
叶枫走出楼门口，一阵闷热的风吹得脑袋昏昏沉沉，恨不能马上回家躺在床上。回头再看一眼司徒月的窗，不适感都被治得服服帖帖。
心情好到爆的叶枫溜溜达达往小区大门走，站在阴暗里的林霄也走到了路灯下。
次数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问题——叶枫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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