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乐书网 > 决不回头 > 168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乐书网] https://www.leshuxs.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月升中天,市中心广场亮如白昼。商业大楼超大屏幕上的新闻联播刚刚结束,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雨丝便从天上落了下来。

    车流中,尾号788黑色车子从环岛出口驶出,拐进商业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入口。

    陈靖瑜把车停好,熟门熟路地到了舞蹈教室门口。在密码锁上输入密码,推门而入。

    没有人的舞蹈教室空落落的,脚步声被地板吸收,昏暗中只有影子影影绰绰。

    咔哒一声。陈靖瑜打开了大练功房的灯,放眼望去,算不上整洁,倒是很干净。在靠近左边把杆下面,有零零散散的空水瓶和两条毛巾,正面对着落地窗的地方,堆积着几个收纳箱。他沿着右手边的把杆走进去,走得很慢,看得很仔细。两面墙的镜子映出他的模样,灰扑扑的脸色,沉沉的神情,看上去非常疲惫。

    走着走着,走到了落地窗前。脚下的几个收纳箱歪歪斜斜摆放着,里面的东西也是摞的乱七八糟。陈靖瑜弯下腰捡起一只黑色的练功鞋放进收纳箱里,余光看到箱子底下压着白色的东西。

    陈靖瑜搬开收纳箱,看到下面白色方巾。他还想着怎么这么脏的时候,拿了起来,一股颜料味冲到了鼻端。将方巾展开,中间一大块土褐色,看上去不像是不小心沾上的,倒像是刻意涂上去的。

    陈靖瑜蹙蹙眉,一动不动地盯着方巾。

    忽然间,一条白色裙子从记忆深处跳出来,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灰扑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宽敞的房间变得像火柴盒般狭窄,令他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靖瑜慢慢坐在地板上,拿出手机打开wei信。在通讯录里滑到d字组,找到“嘟嘟妈”。

    那一日,他为了能进入司徒月的家故意划伤手指,在司徒月忙着找药箱的时候,翻了她的包。虽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至少加了她的wei信。他将自己的wei信id改为“.”隐藏在两百多个id之间。

    翻找司徒月的相册,看到一张她与林霄和一个老头的照片。看过文字后才知道,这个老头竟然就是小学老师,张茂城。

    记忆如泄洪一般从地狱深处涌了上来。

    ——

    狂风吹动层层叠叠的乌云,在天上滚动。大地震颤,山摇海啸,暴雨倾盆而下,雨刷器已经开到最大,还是看不清前面的路。

    陈靖瑜把车停在c景区入口处,匆忙打着雨伞下车。一股强风瞬间将雨伞吹起,像是蒲公英在天上飞舞起来,瞬间没了踪影。他顾不上雨伞,朝着前方最大的巴士跑过去。快到地点的时候,从巴士上下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张老师。”陈靖瑜认出那大人是张茂城。

    张茂城也看到了陈靖瑜,急切又愧疚地说:“对不起,是我照顾不周,让林霄走丢了。我马上去找。您别急。”

    “不是你的错。”陈靖瑜并没有责怪老师,转眼看到了张茂城身边跟着一个打小伞的女孩子。

    小女孩紧紧跟在老师身边,伞柄抗在肩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握着。一双大眼睛正瞧着他。

    陈靖瑜心乱的很,顾不上过问小女孩的事:“张老师,我从旁边的小路往前找。万一霄霄自己下山了,我能遇到他。”

    张茂城连忙说:“好。我顺着我们走过的路往山上找。你要是找到林霄了,请马上给我打个电话。”

    “一定一定。”说着,陈靖瑜转身要走。

    张茂城连忙抓住他:“这个天儿雨伞不顶用的。您等等。”说着,回身敲开巴士车门,往里面喊,“谭老师啊,把你雨衣给我。”

    一件蓝色的雨衣丢了下来,张茂城塞给陈靖瑜:“穿上吧。”

    陈靖瑜谢过张茂城,抱着雨衣飞快地跑回车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低头看着自己发抖的手。雨水冲走了手上的泥污却冲不走指缝里丝线一般的血迹。

    ——

    练功室的灯光亮了一会儿会变得有些暗淡。陈靖瑜坐在落地窗下,手里攥着被染了土褐色的白色方巾。喃喃自语「你给了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我将用我的一生来报答你。」

    念着来自林徽因的名句,将方巾捂在脸上。颜料的味道有些淡了,他的手开始发抖。

    忽然间,颤抖的手撕裂了方巾。刺耳的声音在宽敞的房间里并不大,对他而言像是问罪者的磨牙声,要活生生嚼碎他的血肉骨头。

    陈靖瑜发了疯似的撕扯方巾,脚下的收纳箱也没能幸免,被踢开,被掀翻,东西散的到处都是。

    镜子里映出他扭曲的脸。

    陈靖瑜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不,那不是自己。不是!

    ——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林霄坐在司徒月家的沙发上浑身不自在。无奈地问道:“你看够了没有?”

    “没有。”司徒月托着下巴,眼睛黏在了他的脸上,“越看越像。当时我怎么就没问问你叫什么呢?要是那时候问了,也省得走这么多弯路。”

    林霄哭笑不得:“你就一点不怀疑吗?”

    “怀疑什么?”

    “我在编故事,敷衍你。”

    司徒月挺直腰板,很坚定地说:“为什么要怀疑?你说的这一切都能把每个疑点解释清楚。再说……”她鼓起脸蛋,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第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真的真的吓我一跳!我觉得,你就是他。”

    林霄赶忙摇摇头:“我都没搞清楚我是谁。你看,在2002年6月1日你遇到的人的确是我;但请你调查舞台事故的人不是我。或者说,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但是呢,从前的记忆一点一点回到我脑子里,我又觉得,那个人也是我。可是,我的性格、处事方法、言谈举止都变了。我会开车,我开始吸烟,我还会教别人跳舞。甚至还动手打人……我已经不是那个学临床心理的林霄,可也不是芭蕾舞首席的林霄。”

    他茫然地看着司徒月:“我到底是谁呢?”

    司徒月咬着笔头,呐呐地问:“你拒绝我,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是。”林霄说,“我只是觉得,在找到真相之前,我……”

    不等他说完,司徒月了然地点点头:“明白了。”

    “抱歉。”

    她笑了:“这有什么可抱歉的。不过……”她忽然上去捧着林霄的脸,亲了他了嘴。在他惊楞的时候,点点亲过的地方,“我盖过章了。明白?”

    当然明白。

    林霄伸出手抚着她的脸颊,在额头上轻轻一吻。嘴唇有些发烫,他告诉自己:到此为止。

    司徒月红了脸,努力从粉红泡泡中挣脱出来:“那就来想想那天的事吧。”说着,拢起耳边的发,再拿起笔。

    林霄把笔从她手里拿过来:“我经历过的比你知道的要少很多。我们俩在那天的差异只有两处。一,当时,我把你的相机丢到盘上路,可你为什么还能在通往观音庙的山脚下找到?第二,我在断崖上面看到盘山路拐弯的地方站着个年轻女人,她打着伞,我只能看到裙摆。是绿底儿白碎花裙边儿。”

    “你觉得,那个人是你小姨?所以,你才说我看错了?”

    林霄点点头。

    司徒月犯了难:“这说不过去啊。如果我看到的人不是何文燕,那是谁?陆剑跟我说过,事后他师父把当天在凤来山和那附近的人都查了一遍,除了何文燕没人受伤或者是失踪。”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不过,当时你看到的短发是对的。”

    司徒月打了个响指:“那就是何文燕。至于衣服颜色为什么不对,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林霄同意她的看法。于是,拿出手机翻看案件日志的照片。还没打开相册,先看到母亲发来的wei信。

    「你为了谈恋爱把妈妈丢下,今晚十点前必须回来!」

    林霄愣住了。

    “怎么了?”司徒月看到他神情微变,问道。

    林霄看了眼腕表:“我得回家一趟。”

    “现在?”

    林霄站起身来。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明天我再过来。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

    “但是……”好吧,毕竟她是从机场把人抢走的,毕竟,何文兰是他母亲,“你休息前给我发wei信,行吗?”

    “好。”

    林霄走到楼下,抬头望了望。司徒月站在窗口朝他挥手。即便看不清她的脸,也能知道她对自己笑着。那笑容像是小时候第一次吃到曲奇饼干。

    十点半。

    林霄推开家门。

    何文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到声音往门口看了一眼

    林霄不紧不慢地走进客厅,坐在母亲面前:“对不起,妈,十点才看到您的wei信。”

    “你一直跟她在一起吗?”何文兰平静地问。

    林霄不想欺骗母亲,便承认了。

    何文兰垂下眼帘,轻声说道:“司徒月,今年跟你同岁。你小学五年级前,跟她是同班同学。对吗?”

    母亲突然把话剖开来说,林霄竟然还有些不适应。可既然已经说了,他也很愿意继续往下去。

    “对。”

    “在你小姨失踪的时候,她是唯一的目击者。警察多次向她询问关于你小姨的情况。”

    “对。”

    “她小时候我见过,挺可爱一个小姑娘。”

    林霄想说,现在更可爱。

    何文兰起身走到酒柜前拿了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回来。林霄接过,给自己和母亲各倒了一点酒。

    何文兰喝了一口酒:“过了十七年,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林霄直言不讳:“我找她帮忙调查舞台事故,这件事您知道。”

    何文兰轻轻放下酒杯:“为什么找到她?”

    “我当时并不知道她是我小学同学,也不知道他是我小姨失踪案的目击者。”话说到这里顿了顿,“但是,您知道。对吗?”

    他以为母亲会找别的话题敷衍过去,却没想到母亲嗯了一声。

    “嗯。我那个时候就知道。老章到咱们家来说有个女孩儿把手机放到舞台上,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帮你调查舞台事故,他一说那女孩叫什么,我就想起来了。”

    做母亲的如此坦诚,儿子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么,你们俩调查出什么了?”

    林霄盯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他是黄蓝色盲吗?”

    何文兰眉头一蹙:“问这个干嘛?”

    “您回答我,他是不是黄蓝色盲?”

    “是,怎么了?”

    林霄按了按眉头——早晚有这一天。

    “当初道具摆错了位置,导致我再也不能跳。那个画错的记号不是舞美队常用的蓝色,而是黄色。我不相信,害我的人会留下这么大的纰漏。除非,他无法识别这两种颜色。”

    “荒唐!”何文兰斥道,“因为他是黄蓝色盲,你就怀疑他?霄霄,你不觉得太荒唐了吗?”

    “最初,我也不相信。可是,我仔细想过在舞台事故之前的那些事,不得不相信。”

    “舞台事故之前?”何文兰一时间想不起什么事,却又隐约记得那段时间总是不太平。

    “有人诬陷我藏du,我的车刹车失灵,从俄罗斯来的邮包也被偷了。”

    “然后,你就认定是他?”

    “妈。我调查过,他的嫌疑最大。”

    何文兰急了,大声问道:“你调查什么了?”

    “说来话长,您耐心听我说吧。”林霄拿走了母亲的酒杯,希望她能保持清醒,“这要从我刹车失灵那天说起……”

    ——

    司徒月并不知道林霄回家是跟母亲摊牌的,她还沉浸在兴奋中,完全忘了被停学的事,只是身边没有嘟嘟,觉得很不适应。

    十一点,司徒月给廖小清打了电话。

    “我在宠物医院呢。”廖小清在电话里说,“嘟嘟突然上吐下泻,我只能带它来医院。刚打上吊针。”

    “你怎么没告诉我啊。”

    廖小清呵呵一笑:“你忙着谈恋爱啊,哪有心思照顾嘟嘟。”

    “不是你想的那样。哎呀,反正我跟林霄现在还是朋友。”

    “什么?”廖小清都惊恐了,“你放弃申辩会去找他,结果你俩还是哥们?司徒,你赔大发了,知道吗?”

    不!司徒月心说:我是赚大发了!

    “我马上去医院找你们。”说着,司徒月掀开被子下床,“你再坚持坚持啊,我马上就到。”

    “快点滚过来!”

    司徒月挂断电话,手忙脚乱的换衣服,急急忙忙往宠物医院赶。

    而这时候,林霄已经说了如何认识戴嫣,又如何找到红酒会所的事。

    何文兰听得目瞪口呆。

    “妈,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直到,我在电视上看到在红酒会所拍戏的那部剧播出,他是编剧。”

    “哪有怎么样?”何文兰问道,“他是很多电视剧的编剧,有什么可怀疑的?”

    “他有机会拿到戴嫣那部手机。而且,整个事件中只有他有条件做到,最重要的是,他跟我有关系。”

    何文兰的手徒空抓了两把,像是要抓住某个依靠,又像是克制着心里的愤怒。最后,什么都没有抓住。她干脆拿起酒瓶,倒了满满一杯,喝了大半。

    “妈……”

    “不可能!”何文兰放下酒杯,反驳林霄的结论,“你只是觉得他可疑。我问你,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不让我去俄罗斯。”

    “林霄!”何文兰大吼了一声,“这些年来,他对你,对我们娘俩怎么样?”

    林霄不得不说:“好!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无凭无据的怀疑他?你这是要把这个家毁了吗?”

    面对母亲的愤怒,他很冷静地拿出手机,找到母亲发给他的wei信:“您给我发的wei信上说,我是因为恋爱把您丢在机场。可您明明知道,不是那样。”

    何文兰的眼神一下子飘忽起来,别过脸去。

    “妈,您为什么这么说?您是不是担心,他给我打电话,我找了别的借口,或者是说出司徒月?妈,您在担心什么?”

    “住口!”何文兰低喝,声音听起来是颤抖的,“难道司徒月不喜欢你?你不喜欢她?你们俩除了恋爱关系,还有能有什么?”

    “那您告诉我,他为什么不在家?”

    这一刻,何文兰要咬着嘴唇,拿起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