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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兰看着儿子仔仔细细检查地面上还有没有碎玻璃碴儿，心里一阵酸楚。儿子真的变了，从前哪会干这种活。
他不在是那个骄傲的天之骄子，从天上跌落下来，没了翅膀，只能拼命地奔跑。
何文兰眼睛一热，忍不住流了几滴泪。眼泪平息了她的怒火，空留下满腹的酸楚。
林霄回到母亲身边，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您见过这条项链吗？”
项链是白金的，下面吊着一个坠子。一对儿小翅膀中间镶嵌着一颗钻石。
何文兰定睛看了看：“我要是没记错，应该是你小姨的遗物。”
林霄平静地望着母亲：“您确定是遗物。”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何文兰点点头：“这么多年了……”
“是陈叔叔找到小姨的包。您知道，他是哪里找到的吗？”
何文兰面色一正：“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必跟妈妈绕弯子。”
林霄低下头搓了搓手。他的手满都是汗，还有些发凉。湿腻感让他觉得很难适应。
这个家，也越来越让他无法适应。
“妈。”林霄抬起头来，眼神微冷，“我小姨失踪的那一天，您去过凤来山吗？”
“没有。那天下大雨，他怕我开车不安全，替我去接你。”
“我记得，那辆车后来怎么样了？”
“大概是一周之后，我把车卖了。”
“为什么要卖？”
“你这是在审问我？”
见母亲难以置信的样子，林霄早有预料地摇摇头：“我想把知道的都告诉您。所以，您要回答我，为什么要卖车？”
何文兰深深吸了了口气，眼睛看向斜方。林霄储存在脑子里的知识，还有一年半的实践经验，马上告诉他——她要说的话是谎言。
“那时候我一直想换车，刚好他给我买了一辆新的。有了新车，旧车当然是卖了。”
“这么巧？我小姨刚失踪一周，他就给你买了新车。”
“霄霄，你为什么揪着这件事不放？十七年来他什么样，你心里清楚。就因为一些荒唐的理由怀疑他，你让我怎么面对他？”说着，何文兰拉住儿子的手，“霄霄，这个家全靠他撑着，没有他，咱们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吗？就算他哪里做得不对，看在十七年来的情分上，你都不应该这样对他。”
母亲的一番话着实让林霄无言以对。他自幼失去亲生父亲，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是个非常感性的人，即便是现在，也把自己活成了公主。因为陈靖瑜宠着她，简直是无条件的宠着她。
可能是因为爱屋及乌，陈靖瑜对自己也是好的没话说。
但是！可笑就可笑在这里。他对陈靖瑜的感情，只来自于另一个自己的记忆。他不是那个真正跟陈靖瑜生活了十七年的林霄，更不是宁愿去死也不想揭发陈靖瑜的林霄。
“当初我之所以停止调查，是因为我查到他身上了。十七年的感情很重，我不能只考虑自己，我还要为您着想。”林霄觉得，必须为另外一个自己说几句话，“不管他做了什么，为了您我都能原谅他。”
何文兰闻言眼睛里溢满了泪水，激动地紧握着儿子的手。
林霄面色一沉：“但是。我小姨失踪这事，我绝对不能就这么轻易揭过去。”
何文兰猛地收回手，满脸的惊诧：“怎么说到你小姨了，他跟你小姨的失踪没有任何关系。”
“您确定吗？”
“你什么意思？”
“妈，您听我说……”
“不！”何文兰站了起来，左右转了身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跟你小姨的事没有关系！”
林霄也站了起来，走到母亲面前：“我告诉您究竟有没有关系。他曾经跟我说，六一那天他山上找我，半路上接到张老师的电话，说是我已经被找到了。但是，在那之前，张老师的手机被人偷了！那是谁给他打的电话？是谁？”
“不，我不听。这些都是假的，假的！”
“还有！司徒月看到一个女人背着我小姨，那女人穿着印着舞院logo图案的雨衣。那天您没去接我，但是您的雨衣一直留在车里！背着我小姨的根本不是什么女人，是个男人！”
何文兰连连后退，惊慌无措地说：“不，这都是你的猜测，只是猜测而已。”
“当年的警察在车胎上找到了勿忘我花。凤来山只有靠近山顶的地方才有勿忘我！而我走失的范围是在c景区，在山腰！他为什么要去山顶？我再告诉您，小姨的包也是他在山顶附近找到的。为什么?因为他要让警察认为，我小姨去过山顶。我再告诉您，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谎言。因为他知道我小姨最后出现的地方在哪里！”
“不是！”
“还有这条项链！”他举起手里的项链，“这个条项链根本不是我小姨的！是在他半路上捡到的，误以为是我小姨的东西，把它塞进了背包里。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个包也不是我小姨的！他是听我小姨同事描述了背包的样子和里面的东西，伪造出来的遗物！”
何文兰退到墙根下，无路可退。林霄仍旧步步紧逼。
“我再告诉您。背包里的东西都被泥沙和水浸泡过，您明白为什么吗?因为那些东西都不是我小姨的，没有我小姨的指纹岂不是很奇怪？所以他要毁掉上面所有的指纹！”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何文兰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把走到面前的儿子狠狠推开，“他不是……”
何文兰塌了一直挺拔的背脊，低下了一直高昂着的头。像个垂垂老矣的人哭泣着，顺着墙面滑坐在地上：“他不是……霄霄啊，你不能这样。他是你爸爸，是你爸爸啊。”
最后一句话用尽了她所有的气力，眼前一黑，软倒下去。林霄急忙将母亲抱住。
——
路边的树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绵绵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强了势头，放眼看去漫天的大雨。
司徒月打着伞站在路边等车网约车，等来等去也没看到车影子。想着打电话联络一下司机，摸摸口袋，忽然想起换鞋的时候顺手把电话放在鞋柜上，忘记拿了。
这时候回去拿手机？司徒月回头看了看来路，真心不想回去。可是，这时候一辆计程车都看不到。
正发愁是回去取手机，还是继续等车。远处一片光亮快速靠近。她以为是网约车到了，急忙走到路边。
车子是停在她的面前，却不是网约车。
车窗落了下来，露出里面的人的脸。司徒月惊讶地脱口叫道：“叶枫？”
“先上车。”
司徒月跑到副驾驶那边，上了叶枫的车。
“怎么这么巧啊？”司徒月拍掉裤脚上的雨水，真心觉得巧。
叶枫看了她一眼：“我是特意来看你的。”
“这个时间？”
“没想上楼。”
司徒月不知道说什么了。
叶枫把车开起来：“去哪？”
“宠物医院，嘟嘟病了。“
“指路。”
司徒月指着前面的十字路口：“往右拐。”
然后两个人都成了锯嘴儿的葫芦，不吭声了。外面的大雨哗哗啦啦，车里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安静的有些过分。司徒月偶尔说句话也只是指明方向。到了宠物医院门口，叶枫陪着她下了车。
推开宠物医院的门，问过值班护士，两个人去了观察室。正看到廖小清和她的爸爸坐在观察室打瞌睡。
司徒月一边念叨着：“罪过大了，罪过大了。”一边走进去。双手合十一个劲作揖：“对不起叔叔，对不起。连累您这么晚了还不能休息。”
小清的爸爸是个很和善的人，见司徒月来了，笑了笑：“没事没事。嘟嘟这么可爱，生病了我们都跟着着急。行了，快看看嘟嘟吧。”
廖小清醒过来，揉揉眼睛：“你来了。”言罢，一眼看到了叶枫，整个人都懵逼了。
为什么是叶枫？为什么是叶枫？
司徒月摆摆手——不要胡思乱想啊！
廖小清晃晃脑袋：“困死了，我要回家睡觉。”说着，挽起爸爸的胳膊，往外走。
叶枫还问了句：“你们怎么来的？我送你们回去？”
“我爸开车来的。谢啦。”
廖小清和廖爸爸走向门口，司徒月就听廖爸爸问：“那个是司徒的男朋友啊？小伙子不错嘛，挺精神的。”
廖小清回答：“你女儿都快神经了。回家啦。”
司徒月再看站在身边的叶枫，有点尴尬。
叶枫坐在廖爸爸的椅子上，看上去没打算离开。司徒月把包包放下，看心肝宝贝儿。嘟嘟还在打吊针。许是生了病没有精神，趴在垫子上睡得很安稳，她摸摸小家伙的脑袋，捏捏小爪子，一颗心才落回到原处。
“你的胃怎么样了？”司徒月也不想这时候把人赶走，索性找话题聊天。
叶枫说：“只能吃煮的很烂的食物。这两天，嘴里快淡出鸟来了。”
“活该，谁让你不要命的喝酒。”
提到喝酒的事，叶枫这个尴尬。再想起事后陈友睿说得那些话，心里更不是个滋味儿。支吾了半天，才说：“那天，对不起。”
司徒月想了想：“我没生气。不过，当时是真生气了。”
他又说了句：“对不起。”
司徒月心想:我能说不原谅你吗？不能啊。想来想去，只能说：“都过去了。”言罢，忽然想起件事来，转身面对着叶枫，非常严肃地说：“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什么事？”
她低下头：“对不起。”
叶枫蹙眉：“什么对不起？”
司徒月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嘴很笨：“就是，十七年的事。那时候我不知道真相，就，就……哎呀！总之，我相信你没有拿张老师的手机。所以，就很对不起。”
叶枫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笑了。
“你怎么不问我是相信叶枫，还是相信王兴海了？我答案都准备好了，快问！”
叶枫哭笑不得。答案重要吗？有你方才那句话就足够了。
“我不会放弃的。”叶枫说。
“什么?”司徒月眨眨眼。心说，哥们，你跑题了吧？
叶枫很正式地说：“我知道你现在还喜欢林霄。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司徒月欲言又止。一扭身趴在嘟嘟旁边，把脸埋在臂弯里——窝心啊。没办法跟他掰扯感情上这点事。怎么办呢？愁死我了。
林霄要是知道大半夜的叶枫陪我在宠物医院看着嘟嘟，不知道会什么想。
此时。
林霄正在厨房为母亲煮燕窝。
半小时前，林霄把母亲背回卧室，等了一会母亲才醒来。她说不想再谈了，需要休息。看着母亲疲惫又悲伤的样子，他也于心不忍。于是，想着给母亲煮一碗燕窝。
自从来到这个新世界，他几乎没进过厨房。好像在张老师家是第一次做饭菜。他不是不会，只是烧菜煮饭这种事由他做出来，会吓到身边的人。
事实上，林霄的手艺相当不错。
端着煮好的燕窝敲敲母亲的卧室门，里面没人应声，他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母亲不在床上。
他将燕窝放在床头柜上，转身看到卫生间的门虚掩着，里面有哗哗的流水声。
林霄本想走的，还是有些不放心母亲，走到卫生间门口，轻声说道：“妈，我给您煮了燕窝。临睡前吃了吧。”
里面没有声音，只有哗哗的流水声。
林霄敲敲门：“妈，您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卫生间里仍然没有母亲的回应。林霄诧异，稍稍推开些门。下一秒，看到母亲倚靠着浴缸坐在地上，头低垂着，右手搭在浴缸边上。浴缸里的水正在渐渐变得鲜红。
林霄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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