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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没有大名,这里的人都叫她叶子。
叶子的爹死的早,给地主开矿的时候砸死了。地主好心收留了她们母女俩在地主的地头上种田。
日子虽然过得不算饥荒,也并不富裕。每年要上交的粮食数额不小,叶子跟她娘要黑天白天没颠倒地干活才能够吃顿饱饭。
去年,叶子她娘也没了。
给地主放牛的葛二叔被大少爷给冤枉偷了一条马鞭,生生让大少爷给打死了。叶子娘看着葛二叔暴尸荒野可怜,就在地头给葛二叔点了一根蜡烛。
谁知道让大少爷给知道了,就将叶子的娘也给打死了。
如今叶子家,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不到16岁的女孩子,背着一个半人高的背篓,弓着腰,朝着田头走去。
她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了,没有了母亲,自己一个人也能够生活。心中纵然有怨气也只能将怒火生生地压下去,压的她心口都在疼,可除了压下去,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等到日上三竿,叶子的肚子发出咕噜的声音来。要把这两拢田里的杂草都捡完才行,不然下午的工作量会更多。
等到做完这些,她就能够吃午饭了。
只要做完这些!
一双干净的绣花鞋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叶子疑惑地抬起头来,就看到了杏花用绢帕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做什么?”叶子低声问道。
杏花哪里愿意来这田头上站着,别说站着了,就是站得远些,她也不乐意的。更何况她昨天新穿上脚的绣花鞋,这会儿沾了泥,回头鞋底子就刷不干净了。
“袁管家让你一会儿到东头厅上去一趟。”杏花捏着鼻子扔下这一句,就赶紧走人了。
叶子眉心皱了起来,袁管家找她,用得着杏花来一趟么?
杏花是什么人,杏花可是大少爷房里第一得力的大丫头。平日里别说来这田里了,就是走出二门晒晒太阳人家都嫌远。
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浮上心头来,叶子勒了勒肩上的带子,伸手摸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又不能不去,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大不了鱼死网破。
其实袁管家也是有些诧异,尤其是看到叶子这瘦小枯干地站在厅里。脚上的鞋全都是泥,看着都分不清鞋面和鞋底。一双起了皮的手,说是手都太抬举她了。
怎么偏偏……
“叶子,你也知道,你娘没了之后你们家就你一个人担这么大一块田。”袁管家轻轻地磕了磕茶盖子,缓缓开口说道。
叶子周身一紧,这个话她都能猜到后面袁管家要说什么了,他们想收回她的田!
“袁管家,我能干的动。”叶子赶紧说道。倘若田被收回去了,她这些时日就算是白忙活了。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在深山里找到了野三七,眼看着种下去了叶子也抽出来了,等到秋天收了拿到街上的药铺去卖,就可以拿钱跑路了,就不用在这种地方劳作到死了。
可袁管家只当她是小姑娘嘴硬,淡淡地笑了笑:“你别急,这是好事。大少爷跟太太回了,他屋里的桃花年下就要配人了,少个人伺候,你就去后院伺候大少爷。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大约一个雷下来劈中叶子,叶子也不会清醒过来了。
天大的福气?
去你奶奶个腿的福气!
那个残暴的没有脑子的大少爷,伺候他?
老娘伺候他上西天还差不多!
叶子紧紧地捏着带着补丁的衣摆,她要冷静,她一定要冷静。
伺候大少爷……
等下,伺候大少爷的话,岂不是说她有了机会报仇?
娘虽然性情温和懦弱,可是疼叶子是发自内心的。虽然叶子是半路来的,可一颗冰凉的心也让这个娘给焐热了。
娘被打死的时候,叶子一夜都没睡,跪在破木板旁边,抿着嘴无声地掉着眼泪。
她知道自己的眼泪不值钱,可就是忍不住往下掉。她那时候就发誓,有了钱跑路,出去闯出一番事业来,一定要给她娘报仇。
不到16岁的女孩子想要发展是很难的,非常难。叶子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了,没想到老天爷竟然先给她开了一条明路。
无声无息地弄死一个人有多难?并不难。难的是如何将自己摘干净。
叶子低着头认真地想着,横竖她最后的打算都是要报仇,大少爷房里多的是金银珠宝,弄死大少爷,夹带金银跑路,并不是不可能。
梁家虽然也算是高门大院,可跟真正的大家门户比起来差得远了。
“我……我知道了。”叶子咬着牙根,不肯抬头。
袁管家算是松了口气,倘若这小丫头死鸭子嘴硬都不点头,他也不能老牛不喝水强按头啊。这话传出去他袁大管家的脸放哪儿?
“行吧,你先去收拾一下,然后去太太跟前行礼,再去大少爷房上。”袁管家觉得这件事办的算是妥帖的了,后面就看太太如何调教这丫头了。
太太可不是眼睛里揉沙子的菩萨,大少爷眼巴巴地点名要了这个种地农户家的小丫头,太太怎么可能不管。
原本是没得点头的,可大少爷那可是太太手心里捧着的夜明珠,别说要个农户家的小丫头,就是要天上的星星,太太都不皱一下眉头。
叶子换了身算是比较干净的衣服(没有补丁的那种),换了双没有泥的鞋子,跟着小厮到了大宅后院,又换了个婆子带她进去,再换了个大丫头带着她,总算是走到了太太的付荣堂。
梁太太这会儿也是有点胸闷,她想不明白自家儿子是哪根筋不对劲了,非要点名要这个农户家的丫头来伺候自己。
还不到16岁呢,又是种地出身的,哪里懂得伺候人。
自然,梁太太也不会觉得自家的宝贝儿子是看上了这丫头,她儿子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么会看上这个瘦小枯干的丫头。
一双眼睛犹如鹰隼一样打量着叶子,上上下下看了七八遍,也没看出个四五六来。
反而是站在梁太太身边的二姑娘看见叶子一双盈盈秋水一般的眸子,心神一动。二姑娘是白姨娘生的,本来也不能算是嫡女。可白姨娘生了女儿就一命呜呼了,梁老爷之后就再也没有纳过妾,这个不碍事的女儿就挂在梁太太名下养着了。
幸好二姑娘本身是个省事的,从小到大都省事,也不给人添堵,梁太太对她还算是宽容。
“你叫叶子,进了大少爷院子里伺候的都要改名字,你以后就叫桂花吧。”梁太太抿了一口茶,打算继续恩威并施。
二姑娘心神一动,轻声说道:“太太,还是不要改名字了吧。”
梁太太眼神一横,看向二姑娘,二姑娘只觉脸上一紧,却没有流出来怯色。
“她是农户家的女儿,哪儿配得上后院的名字,倘若伺候的好,太太再改名作为赏她啊。”二姑娘轻声说道。
梁太太心里转了一圈,这样说也确实有些道理。
能进大少爷院子里伺候已经有点挑战她的底线了,还眼巴巴地给人家改名字,这名字能是随便就给她用的么。
点了点头,梁太太对二姑娘这种说法还是挺赞同的。
“听见姑娘的话了么,你若是伺候的好,再给你赐名。”梁太太冷冷地说道。
二姑娘嘴角挂着温柔的笑看着叶子,女孩子的直觉告诉她,倘若改了名字,她那个脾气捉摸不定的大哥说不定当场就会翻脸。
这个小姑娘,得原汁原味地交给她大哥才行。
“廖嬷嬷,里面的规矩你给她讲清楚再送到少爷院儿里去。”梁太太揉了揉眉心,摆摆手。
旁边站着的一个老嬷嬷赶紧走了过来,郑重地行了礼,带着叶子就下去了。
“也不知道景儿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梁太太有些气闷。
二姑娘轻轻地捧着银耳汤递给梁太太:“太太也不必多虑,大哥一项都是有分寸的,许是有自己的打算。况且,大哥那件事不是做的妥妥帖帖的,何曾让太太操过心。”
这话说的有点违心,可是梁太太就爱听别人夸她儿子聪明灵慧办事妥帖。受用地接过银耳汤,难得地给二姑娘个好脸色。
叶子被带到二院里,廖嬷嬷指着一间干净的大房子说道:“这里就是你跟杏花住的地方。你这身衣服是不能要了,一会儿外院的衣坊来人给你裁衣服,这几天你就先穿之前桃花留下来的。”
叶子也不吱声,就低着头跟着走。
廖嬷嬷认真地看着叶子一会儿,断定她应当是吓得傻了,这样也好,总比那些自以为捡了高枝就张扬起来的小浪蹄子要强的多。
又特意叫了人来,里里外外给叶子洗了个干干净净。因为营养不良,叶子有些瘦弱。可是衣袖下面的皮肤却白皙滑腻,比一般的姑娘要耐看的多。就是手和脸晒的有点黑了,需要养一养。头发也是有点发黄,也需要养一养才行。
廖嬷嬷看了看穿着大一号衣服的叶子,有点无奈,底子好才能教的好,这样的农户家丫头,可难为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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