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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桃花嫁人了，是要从二等丫鬟里提一个上来跟自己一起伺候。
可那些小丫头哪个不是见识过杏花厉害的，肯定都是俯首帖耳的。谁知道大少爷也不知道头天晚上梦见什么了，今早竟然肃着脸让她去田头上叫了这个叶子过来伺候。
杏花看着对面炕上的新被褥，浑身都不自在。
叶子其实也不自在，泡在水里人人揉搓，皮都要搓破了。换了衣服又大一号，挂在身上丁零当啷的。
耳边廖嬷嬷还在念经，叶子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站在地中间头晕沉沉的。
“听清楚了么？”廖嬷嬷总算停下来喝口水，看见叶子仍然低着头，心里感慨了一句，这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哪里懂得什么规矩。
不管怎么说，日后有的教的了，大少爷本来性子就乖僻，这丫头进来了做错了事，多罚几次就知道深浅了。
然后叶子就被带到了里屋。
二等丫鬟是进不来的，原本是两个大丫头在屋里伺候的。桃花年底就要嫁人了，这会儿已经不适合在屋里伺候了。叶子看了一眼这屋里，虽然不是十分华贵，在当地已经是顶配了。
杏花满不乐意地给她讲大少爷平日里回来几时喝茶，喝什么茶，用什么茶盅，配什么点心。写字的时候哪边磨墨，晚上睡觉在哪里值夜。
咬着嘴唇瞪了始终懵懵的叶子一眼：“你就在外面呆着，大少爷跟前还轮不到你伺候。”
叶子表示这有什么，难道还让她顶着笑脸去伺候那个王八蛋？呵呵，她乐得不近前呢。
可天不从人愿，大少爷在前院吃完了饭回来，刚换完衣服，就点名让叶子端茶进来伺候。杏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可对上大少爷冰冷的凤眼，也只能低头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外间叫叶子进来伺候。
叶子这会儿是忍着了，不然一盅热茶肯定是要兜头扣在大少爷脑袋上的。
本以为大少爷会有什么表示，杏花站在旁边扭帕子，可大少爷只是接了茶盅抿了一口就让叶子端出去了。
这是不乐意？不乐意茶还是不乐意人？
杏花还没揣测明白，大少爷就让叶子端洗脸水来。
叶子那边茶盅刚放下，就得端着铜盆进屋去。洗脸水不是放在台子上的，而是要跪在地上端在手里的。叶子的个子还小，跪下了，这盆就不能端着了，得举起来。
大少爷慢条斯理地解开袖子，慢条斯理地将手腕上的玉镯摘下来。杏花快手快脚地伺候着，可大少爷今日仿佛什么都慢下来一样，一点都不着急。
等到他洗完了脸，叶子的胳膊都在抖了。她是真的很想直接将盆扔在地上，可是偏又不能。她不能给这个王八蛋挑自己错处的机会。
“点心。”大少爷淡淡地说道。
杏花哎了一声就要出去，大少爷反手就把她扯住了，说道：“叫叶子去。”
叶子刚端着盆要迈出去，听见这话，只能咬咬牙。
足足折腾了一晚上，吃完了点心又要写字，磨墨的时候又嫌弃叶子磨的太慢，磨好了又嫌叶子挡住了光，可算是站的妥帖了，他大少爷写了两个字就扔笔不写了。
叶子捶着有些酸软的胳膊，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学鸡就特么是在故意欺负她。
偏大少爷脸上一直冷着，根本看不出来端倪。然后大少爷就熄灯睡觉去了。
睡觉去了！睡觉去也就算了！居然让叶子躺在脚踏上值夜！
叶子缩在脚踏上，这会儿恨不得就直接掀开帘子一刀捅死他算了，然而她并不能。
这种憋屈的感觉真是罄竹难书。长这么大都没这么憋屈过，心里盘算着君子报仇先忍一忍。可是有的时候这种细小的压力累积在一起真是特么忍无可忍。
叶子裹着薄被坐在脚踏上揉胳膊，还没等揉完一条呢，帘子里就动了。
“你睡了？”大少爷的声音听着冷冰冰的。
叶子咬了咬牙，说道：“还没。”
“哦。”大少爷似乎翻了个身，没动静了。
敲里奶奶你什么意思！
夜里静悄悄的，只有外屋的挂钟摆动的声音。今天到底是折腾的有点狠了，伺候人比种地都累。叶子的头一低一低的打起盹来，到底是年纪小，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眼看就要睡实了，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我要喝水。”
叶子一激灵就站了起来，薄被唰地掉了下来，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她是不是睡着了？
一转头就对上黑夜中一双锃亮的眸子，眼中含笑地戏谑地盯着她。
“我要喝水。”大少爷说道。
叶子人还没醒过来，听见要水，有点懵地朝着桌子走过去。大少爷本以为叶子会破口大骂，没想到小丫头竟然乖乖地去倒水了，反而有点惊讶。
杏花告诉过她，茶壶要掀了盒子的盖子拿包着套子的那个，里面是热水，大少爷半夜喝水是断然不能给凉水的。
叶子这会儿睡迷糊了，掀开了盒子，看见两个包着套子的茶壶，就扯开套子伸手去摸茶壶看看凉热。
茶壶里的开水是就寝之前灌进去的，正烫人。叶子嘶地一声直接就烫得清醒过来了。
“怎么了？”大少爷的声音仍旧冷冰冰地从后面追了过来。
叶子揉了揉烫着的掌心，没好气地说：“没事。”
倒了一杯热水，用小盘子端着，朝着床边走过去。
大少爷眯着眼打量着叶子，叶子脸上的表情黑暗里看不清，大少爷抿了抿嘴：“掌灯。”
叶子一口气堵在胸口：“大少爷，喝了水您就早点睡吧，明日还要去学里的。”
“掌灯！”大少爷的语气不容置疑。
叶子叹了口气，将托盘放在旁边的小几上，转身去点亮了桌上的琉璃灯。
折腾死人了这个王八蛋。
大少爷就着灯看着叶子的脸色，见她果然臭着一张脸，微微挑了挑眉：“水呢？”
叶子将水端过来，大少爷试了试杯子的边缘，捏了起来，吹了两下也只抿了一口。
“灯留下，水不要了。”大少爷翻了个身裹着薄被进了帘子。
叶子紧握着拳，第一夜就折腾人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帘子放下来，叶子依旧坐在脚踏上裹紧了薄被。有光亮不得睡，叶子只能浅浅地打盹。这一夜大少爷光是喝水就折腾了三次。
到第四次的时候，叶子已经没什么表情了，冷冷地给他断水，冷冷地看着他滚回帘子里去。
第二天早上，叶子本来就消瘦的小脸上挂着两个乌青的眼袋。
杏花都要将帕子咬漏了。
“你也不要露出这个表情来，能换的话我马不停蹄地跟你换。”叶子支着头靠在桌子上，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杏花哼了一声：“用不着你假好心。”
叶子摆摆手：“不是假好心，真心的，你跟我换吧。大少爷这一夜折腾的人头都疼起来了。也不知道他怎么一杯水就非要分四五次才能喝完，烫嘴也不是这么个烫法啊。”
杏花眼睛咕噜了一圈：“许是不太渴吧。”
叶子已经快要睡着了，根本没看到杏花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阴翳。
本以为白天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没想到一转眼白天竟然就过去了。叶子耐着性子，她不能立刻就动手，而且怎么把自己摘出来还没想好呢，哪儿能前功尽弃啊。
况且，大少爷房间里的金银珠宝都是杏花在管着，她都不知道放在哪儿，看来这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大少爷下了学，去太太那儿请了安，没吃饭就回来了。
杏花吓坏了，这太反常了。怎样大少爷都会在太太房里吃完了饭回来的，今日竟然要回来吃。她不愿意承认，但是她也觉得这件事跟叶子少不了关系。
可大少爷的态度看起来也不像是对叶子有点什么，今天没吃饭是肠胃不舒服，听说是在学上跟几个同窗喝了两杯蜜酒，就没吃晚饭。
太太特意嘱咐了小厨房准备着热汤面，什么时候大少爷饿了就赶紧给煮面吃。
大少爷回了屋换了衣服就躺在床上面朝里看不清表情，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不难受。杏花准备了汤婆子给大少爷暖暖胃。可大少爷只是眼睛露出来一个缝，就让她拿远点了。
叶子站在外间，乐得清闲。
心里念叨着疼死这个王八蛋才好呢。
杏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汤婆子：“叶子，你去小厨房要一盅醒酒汤来，要酸鸭的。”
叶子抿了抿嘴，还是出去了。出去跑腿总比站在这儿被点名要强，至少她这么想的。小厨房的厨娘听见要酸鸭的醒酒汤时愣了一下，但打量了一下叶子，还是去做了。
等需要一些功夫，叶子就坐在廊下，享受着难得的个人时间。
可终究还是做好了，酸鸭醒酒汤让叶子端着往回走。杏花站在外间等着，看她进来了，就示意她端进去。叶子皱了皱眉，还是端进去了。
大少爷正躺着，叶子轻声说道：“大少爷，醒酒汤。”
大少爷回头瞄了她一眼，突然横眉倒竖，低吼一声：“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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