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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清理的，当然是那面用胶带胡乱贴起来的镜子，其他像什么敏感的女性衣物，或者过期未扔的化妆品……这些东西，他一个大男人是不会去随便动的。
不过经由这面镜子粗暴又留有余地的处理方式，厉海倒是对秦研的心理，倒是有了一定的猜测：
如果她真是毁容后的生活彻底失去希望的话，应该砸掉它的可能性更大；包括那些没有扔掉的各种瓶瓶罐罐的化妆品，还有他昨晚给女人洗完澡在衣柜里找到的舒适内衣；另外还有做早餐时，发现了比一般家庭主妇还要种类繁多量又足的食物储备……
这么些年没见，秦研从当初那个年轻的女大学生，变成了什么样的女人，厉海一无所知；但从这些细节里，哪怕经历了足以击垮任何一个女人的毁容事件——她还在以一个女人最大的底线，在努力“活着”！
哪怕众叛亲离，哪怕离群索居，哪怕茶几上好像还摆上了烟……
她是一个内心强大的女人！这真让人心生敬意，以及怜惜！
……
所以，为这顿早餐做着最后准备工作的男人，他一直留意在卫生间的动静，那面被自己揭下胶带并擦干净的镜子面前，居然一点儿声音也没传来——这很有点儿出乎厉海的意料之外。
就像之前他留意在卧室的动静，结果秦研静无声息地出现在厨房外面，只是静静地淌下一些泪水……远不若昨晚，她在自己面前蹲下来那般歇斯底里。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人剥光、洗净，换了衣服，关键是被毁容的面貌恢复如初，还有身体都回到了十年以前……在这些奇迹面前，这个多年没见的女人，居然能够如此“淡定”？
厉海昨晚是花了大力气，像雕琢一件艺术品般，为女人修复面部及身体上，各种肌体损伤与残缺的。
彼时，秦研沉睡着，哪怕一张丑脸，身上遍布岁月痕迹……但在厉海眼里，她还是那个，给他少年时光带来最美记忆的那个漂亮女人。
感恩、愧疚、想念、复得、离散……各种复杂情绪，一再纠缠。
厉海的心境起伏不平，好像回到了那个雨水肆虐的夏天夜晚。
所以，昨晚无论是帮秦研完成面部修复，还是身体塑形，或者由里及表的健康深度调理……男人都是拼尽全力的，尽他现在所能！
他可以骗自己说这是设计师的完美主义，也可以说是整容医生的一时技痒，又或者算是长久以来的一直想要说出来的愧疚，还有想看看当年那个少女成熟之后的风采……总之，厉海的用心程度，连他自己都心惊。
一夜未睡，还用心做一顿早餐，就像一天前他为吴晓霞做饭一样地用心，不求回报，出自本心。
因为她值得，因为她也值得。
……
秦研去卫生间“洗脸刷牙”的时间并不长，等她坐回到餐桌前，拿起碗筷默默地开动，一切显得非常自然而然。
但吃了几口咽下嘴里食物之后，还是看向这顿早餐的提供者：
“谢谢你！厉海。”
“不客气，秦老师。”
然后就又是沉默了。
数分钟后，已经吃完两张葱油饼，半碗豆浆的秦研问道：
“手艺不错，这是北方早餐的做法，你在那边待了不少年吧？”
“还好，读书加工作，去年刚回来。”
“拖家带口的，人家愿意跟你回来？”
“单条条去，单条条来！我母亲生了场病，身边需要人照顾。”
“在江州，我也算是外地人，漂泊在外的感觉，确实并不好受。”
“嗯，不过也会保留些习惯，比如说爱吃面食，特别是饺子。”
“我依稀记得你母亲的样子，开家长会见过，现在恢复了没？”
“住了几个月院，我算是会点儿特异功能，所以……”
“不用说出你的秘密来！我领你的这份情！”
“嗯，秦老师，一切都过去了。”
……
他们的聊天有些清淡，像是早餐的一道“佐菜”。
两人毕竟十多年没见，一夜之前还算陌生的人。
老师和学生的旧识，医生和患者的关系，主人与客人的身份……都在努力地适应着、弥补着，还有靠近着。
但关于秦研的容貌恢复，还有身体调整——这算得上一件“超自然”事件，却被秦研一直避开着，厉海也不好主动提起。
他觉得她是为了尊重他的秘密；她觉得自己只要接受事实就可以。
但上午的安排是什么？后继的治疗怎么办？除了脸，厉海为什么要连秦研的身体都要“制造”出来？难道整容业，有不经过客户同意，医生自行发挥的空间？真以为自己是艺术家呢？……
双方其实都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就连身为读者的我们都知道：
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真正发生了什么，要一直逃避么？
……
饭后收拾餐桌、厨房的是秦研，厉海没有一点儿要没有帮忙的意思。
这毕竟是人家的房子，就算厨房不算小，完全挤得下两人人劳作，但过度的殷勤会适得其反——他们不是男女主人或情侣的日常，作为客人，厉海已经超出了不少边界了！
天色还是昏暗着，厉海站在小客厅里，他觉得今天应该会有一场雨。
手机在茶几下充着电，旁边放着一个洗干净的烟缸，厉海禁想要抽一支烟。
昨晚简单收拾屋子的时候看到了半包烟，从烟蒂存量还有火机残油量来看，秦研的烟瘾并不大，但也算得上是一个烟民。
客厅相连的，有一个小阳台，被一道布帘，还有后面的玻璃门隔开。
厉海点着了一支烟，来到小阳台上，晨光下的城市，小区里的人们都还在沉睡。
而他，抽着烟，一夜未睡，努力不让自己去想当年。
但这怎么可能？少年是一个男人，成其为男人的必经之路。
还有，虽然给了秦研一个新的身体和脸庞，但是不是还应该为她的以后考虑一下？她准备卖掉这所房子，这倒是个能避开她重新变“年轻”的外人目光——她一个人好办，只需要在其他地方再买所房子就行。
也许还该为她找份工作。但以秦研的性情——
怎样帮助，她才不拒绝呢？
……
想着这些自己想找的“麻烦”，厉海手上的烟偶尔才抽上一口。
直到厉海听到客厅重新传来一句轻微的话语：
“厉海，你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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