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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咪，你醒了？”蒋云熙终于笑了。蒋云松愧疚得无法面对，在妈妈张开眼睛的一刻，溜出了病房门外，偷偷抹眼泪去了。
“给我手机！妹头。”
“行行，妈咪别激动。”蒋云熙递过来手机。
孔月边打打开手机，可是没电，“插电呀！”
“行行，我帮您充电，妈咪别着急，医生说千万不能急，不能激动，不能搬和提重的东西！”
“废话！快充电！我要手机我要打电话给肥仔邦今天几号了？”
“今天？”
“我在医院多久了？”孔月这才看见自己的一身住院病人的装备，想起一些模糊的细节。
“两天了。”
“啊……”孔月一声悲鸣！
“妈咪，妈咪你没事吧？别吓我妈咪。”
“肥仔邦会不会私自把那批货全啃了呢？那百分之二百的利润，他敢全啃了吗？”孔月喃喃自语，蒋云熙不知所云。
孔月呆呆地躺床上，面色灰白头发蓬松双眼发光，蒋耕提着暖瓶进来，感觉这家伙一醒来就说钱了，说起钱，精气神还在！
他忽然想笑，但又不敢，于是背过身去放暖瓶。
手机终于能开了，孔月连忙拨打了肥仔邦的手机号，可愣是没人接，急得她躺在那拼命喘气。
“你命都不要了？还急？”蒋耕终于笑出来了。
“你还笑！这是我一辈子要赚的数目！你知道个屁！”孔月又不断地重拨肥仔邦的电话，那头出现忙音。
“你就好好歇着吧，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蒋耕看着大白猪一样的孔月，心想自己的老婆从站着到躺着，都没一个优雅的姿态，跟自己的审美差距越来越远。年轻的时候她还是有几分可爱的，现在？
“心脏造影检查的时候，医生说你要同时做心脏搭桥术，就是放支架，我们不敢替你决定。等你醒来自己定。”蒋耕说。
知道在困难面前这仨缩头乌龟没签名，孔月是长长舒了一口大气。
“搭桥后天天吃药，吃得头脸肿胀的我宁愿去死！最讨厌不能自主的羁绊！”虚弱的孔月说，“痛死老子了！”
“还老子，都倒下来了还老子？”蒋耕笑了。
刚想扶她坐起来，却发现孔月大腿根打造影剂的伤口处又渗出了大量鲜血，忙呼护士过来处理。
“孔月血小板特别低，伤口太难止血了。怎么这么低？”护士问蒋耕？
蒋耕又一脸愕然，“我……不知道啊。”
孔月说，“一向这么低，我从小划伤手指也好得比别人慢。血一向难止的。”
“我怎么不知道？”蒋耕看着孔月难得苍白的脸。
“你有什么是知道的？我生两个孩子的时候你都出差在外，我的血差点没流干而死了！”
孔月虚弱地瞪了他一眼，“可是你今天穿了条深蓝色的底裤，我都知道。”
护士噗嗤一笑，蒋耕低下了头。
惭愧，确实惭愧。
蒋耕不敢再开口了，无论什么事，这孔月总是能把理掰到自己一边，然后理直气壮地噎得人家无地自容。
用孔月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无论什么事，她都能凭一张嘴翻红，除了股票和蒋耕的底裤！
“云松呢？”孔月忽然小吼一声，虽然没有日常的声量，但也足够震撼。
“妈咪……”知道孔月醒来后，一直徘徊在门外不敢进来的蒋云松耷拉着脑袋走了进来。
“银广夏呢？”孔月怒目而视。
“我卖了。”
“钱呢？”
“我花了。”
“啊……”孔月绝望低吼。
“妈咪，对不起。”蒋云松扑通一下跪在病床前，“妈咪，请您原谅我，给我时间，我一定把钱还给您。”
“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长点志气！不就十万嘛，以后你赚一百万元一千万这十万算个啥！起来！”孔月低声喝斥。
这话深深震撼了蒋云松，还有蒋耕。
蒋云松马上站起来，孔月示意他坐在床边。
蒋耕想自己老婆是想钱想疯了，儿子将来还一百万一千万呢？可是，她真也够大气的，这点不得不让人佩服。
蒋云松一滴眼泪掉了下来，转过头偷偷抹泪，“妈咪，对不起。我有我的计划。就是不该动用了您的资金。”
“资金在你帐户不是？”孔月板起脸。
“是。”
“在你帐户就是你的！有什么对不起？这件事要是有错的，也是我的错。谁叫我把钱放在你的帐户里？谁叫我把钱放你帐户了还以为是自己的？记住阿仔，在你的手上的钱，就是你的！只要不违法！就是你的合法资产。”孔月瞪着蒋云松一字一句地说。
蒋耕一脸震惊，他不知道孔月这是在说反话呢？还是在嘲讽孩子呢？还是在别开生面地教育儿子呢？
蒋云松抬头看着孔月，诚恳地，醍醐灌顶的。
经历了抛售股票的内疚负重，到执着而恐惧地买下宽伯旧居的“做贼心虚”，到抛售股票后银广夏连续涨停的彷徨纠结，这阵子蒋云松的心情起伏不定坐立不安甚至惶惶不可终日！
这个一向乖乖的书生自认做了一件离经叛道的坏事，但那一个信念在天天滋长并逐渐生根，就是：无论如何，他要买下整条石巷！用一百万！
无论如何！
现在听妈妈这一翻话，他真的听明白了！假如是从前，他会像蒋耕一样摸不着头脑，只当妈咪说气话疯话，但现在，他真的听明白了！
孔月还一直瞪着他，蒋云松终于再一次抬起头来看着妈咪，重重地点头！
孔月长长舒了一口气，说，“阿仔，一入股市深似海，第一次投资跌一大跤，就是赢！第一次玩股票，输，就是赢。”
蒋耕见这家伙三句不离股票，一说起眼睛发亮也知道她暂时没什么事，于是回单位去了。
蒋云松拉着妈妈的手，点了点头，“妈咪，我现在总算明白您日常唠叨的话了。不过……银广夏股票我是卖得早了点，但也是赚了的，只是，我偷偷拿去买了一间房子。”
孔月眼睛一亮，摸着儿子的头发，说，“阿仔，妈咪终于看见你做了一次小坏蛋，终于看见你违反了一次规则了。”
说完，孔月笑了。
蒋云松也笑了，他明白了妈咪。
“妈咪是要收手的，走私是犯法的。只是现在法不责众，但很快这条路就走不通的了。人的一生，能遇上的暴富机会或许就只有那么一两次，就那么几年的光景，过了，可能就会永远错过。我视这一次背着公司跟肥仔邦的合作，是暴富的唯一机会。”
“对不起，妈咪……”蒋云松低下了头。
“阿仔，改革开放都这么些年了你爸还没开窍。现在很多事物大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谁走得快看得远，谁就是人生大赢家，甚至不管你读了多少书！就像在股市，读书越多的通常亏得越惨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股市，专收聪明人！逆向思维很重要。股市在西方任何一个国度，都是经济的晴雨表，在中国，真正了解的人现在还并不多。用股市的逆向思维用到其他事情上，阿仔，你就可以由此及彼，以前不重要的，现在都会重要起来，以前不值钱的，往后都是最值钱的！就像那一块一块的烂地，乡下多着，以前你圈起来就是你的，但谁也不去占，因为市场上没钱没有土地买卖。可现在？城市连地皮要拍卖了，在深圳，一块地上千万上亿了，这是凭空来的钱啊你不占？”
蒋云松激动得热泪盈眶！
“贱取如珠玉，高抛如粪土。阿仔，你要记住这话。这话在股市里是永恒的金句，在任何经济规律里操作也是一样。你明白这话的意思吗？”孔月知道这书呆子儿子有救了！
蒋云松再一次重重地点头，一滴眼泪又很不争气地滴了下来。
他很感恩有这样一个妈妈，看似市井投机，其实是嗅觉灵敏的经济动物！蒋云松更感动的是，他以为自己的重大发现，竟然一直存在于妈咪的思维里。
“你妈我是旧资本家的女儿！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富人没有地没有房子的；从来没有一个穷人占着许多地住着许多大房子的！”
这话简直是深入浅出通俗易懂，蒋云松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有恒产有恒心，哪个子说来着？”
“孟子。”
“啊对，孟子说过的嘛。你们读书人，书不是光要来读的，不是用来应付考试的，是用来领悟怎么来钱的！”孔月叹息了一下，“只是这一回，你妈我可是眼白白看着一百万流走了。”
“对不起，妈咪。我错了。其实我是用银广夏的钱买了宽……”
“不用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只要在你能力承受范围之内，心理承受范围之内的事情，尽管大胆去做！”
蒋云松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孔月说得掷地有声，其实因为失了银广夏的巨大利润，心里正痛得发抖。只是，钱海风雨里翻滚多时的孔月，明白这是书呆子成长必须付出的代价。
她紧紧拽着拳头，像个肥胖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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